殿門被輕輕推開，發(fā)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吱呀”?；屎缶彶教と雺劭祵m，腳步輕盈得幾乎聽不見聲響。

太后正端坐在大炕上，背脊挺得筆直，像是一根拉滿的弓弦。她身后倚著一只西番蓮十香軟枕，手中拿著的書卷微微顫動，仿佛連她的指尖都在訴說著某種隱忍的情緒。殿內(nèi)的燈火昏暗，竹息姑姑提著燈盞，小心翼翼地往燈芯添油，“噗嗤”一聲，燈芯重新明亮起來，卻也只將這幽深的空間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暖意。

窗臺下那張五蝠捧壽梨花木桌上，擺放著一個銀錯銅鏨蓮瓣寶珠紋的熏爐。檀香裊裊升騰，如云似霧，在寂靜無聲的大殿中緩緩彌散，帶來一絲清雅的氣息，卻也像是無形的屏障，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悄然拉開。

今日太后的裝扮格外素凈，僅用一枚碧璽翠珠扁方束起烏黑的青絲，腦后點(diǎn)綴一對素銀簪子，未飾任何珠翠。石青色團(tuán)壽緞袍披在她身上，袖口緄了兩層鑲邊，繡著幾朵疏落的雪白合歡，枝葉間點(diǎn)綴淺綠明翠的絲線，簡約卻不失貴氣。她瞇著眼望向來人，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既含混又冷淡：“原來是皇后來了?！?/p>

皇后聞言，盈盈一福，聲音溫婉，卻帶著幾分恭謹(jǐn)：“今日紫禁城突降大雨，兒臣憂心皇額娘的身子，特意前來請安。見皇額娘無恙，兒臣也就安心了?！?/p>

太后放下手中的書卷，唇角勾起，笑意不濃，語氣平淡無奇：“皇后日理萬機(jī)，統(tǒng)管六宮事務(wù)，還要操心哀家這把老骨頭，可真是辛苦了。”話雖如此，但語調(diào)中并無半分體恤之意。她在這紫禁城里度過了大半生，什么樣的人心思不曾見過？更何況眼前這位侄女兼兒媳，幾十年相處下來，她對皇后的脾性早已了然于胸。

表面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平日里皇后哪有這般殷勤？種種安排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若非烏拉那拉氏與烏雅氏本就同氣連枝，為了家族榮光和未來，皇后這樣的做派和行事，恐怕太后連一個笑臉都吝于給予。

皇后似乎并未察覺其中的微妙，依舊笑語嫣然：“皇額娘說笑了，孝敬您本就是兒臣這個做皇后的本分，又怎會覺得勞累呢？”

對面，太后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聽不出喜怒：“難為你有這份心?！倍潭桃痪?，卻仿佛隔了一層薄紗，隱約透出些許疏離?！爸皇牵羰腔屎竽馨堰@樣的心思多用在皇帝身上，哀家心底會更加高興?！?/p>

聽到這話，皇后臉色微微一僵，笑意中多了幾分勉強(qiáng)和搖搖欲墜。“皇額娘教訓(xùn)的是，都是兒臣的錯。”

太后冷笑了一聲，“教訓(xùn)？哀家可不敢教訓(xùn)皇后，可有些事情，哀家不說，皇后也不該當(dāng)做沒有發(fā)生！”

“你是中宮，和皇帝夫妻一體，皇帝有時候行事任性，做的不周全，你作為皇后，也該多勸兩句才是?！?/p>

皇后微微低頭，語氣中帶了幾分委屈：“可皇額娘也應(yīng)該知道，兒臣雖然身為皇后，可是一切都是皇上賜予的。皇上若執(zhí)意如此，兒臣如何能夠違拗皇上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