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石榴花又開了一季,火紅的花朵在陽光下灼灼其華,映得整個庭院都染上了一層暖色。
時間就像沙漏中的沙粒,簌簌落下,一刻也不停息。
富察容音坐在臨窗的繡墩上,指尖銀針翻飛,在雪白的里衣上繡著精致的云紋。
"永璉最近長得快,里衣都要重做了。"她輕聲自語,針腳細(xì)密均勻。自從永璉開始跟著武師傅習(xí)武,原本合身的里衣竟短了一截。
想到這里,她不禁莞爾——那個曾經(jīng)在她懷里撒嬌的小團(tuán)子,如今已經(jīng)是個小少年了。
"額娘,這是給兒臣做的嗎?"永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清朗中帶著幾分雀躍。珠簾輕響,少年風(fēng)一般卷了進(jìn)來。
不過三年光景,當(dāng)初那個圓滾滾的小團(tuán)子已經(jīng)抽條成了清俊少年。
月白色長袍襯得他身姿挺拔如青竹,唯有那雙遺傳自母親的杏眼還留著幾分稚氣,笑起來時依舊像兩彎月牙。
富察容音放下針線,笑著招手:"過來試試。"
她展開手中雪白的里衣,衣襟處繡著幾枝青竹,針腳細(xì)密得幾乎看不出痕跡。
永璉乖巧地坐在小榻上任她比量,突然"嘶"了一聲——富察容音的手指在他肩頭捏了捏,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怎么又瘦了?"
聲音陡然冷了幾分,"小德子,你們怎么伺候的?"
跪在地上的太監(jiān)渾身一顫,額頭抵著青磚:"娘娘恕罪!是奴才..."
"額娘,是兒臣自己..."永璉連忙拉住母親衣袖,不好意思地?fù)蠐项^,"武師傅教射箭,兒臣總射不中靶心,就..."他聲音越來越小,"就多練了會兒..."
富察容音瞥見兒子指尖的薄繭,心頭一軟。
這孩子從小要強(qiáng),像極了他父皇。她嘆了口氣:"明若,帶他們下去用些點心。"
說著從案幾上的攢盒里揀了塊玫瑰酥塞進(jìn)永璉嘴里,"先墊墊肚子。"
永璉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吃著吃著,他突然含糊不清地問:"舅舅最近怎么不來看我?他在忙什么呀?"
富察容音指尖輕點他額頭,力道卻輕得像羽毛拂過:"你舅舅是御前侍衛(wèi),進(jìn)出后宮哪有那么容易?他能時常來看我們,已是皇恩浩蕩。"
見永璉似懂非懂地點頭,她放緩語氣:"不過嘛...你舅舅倒是托人送了張弓進(jìn)來。"
話音未落,少年已經(jīng)"騰"地站起身,"真的?在哪?"
"東暖閣書房掛著呢。"富察容音話還沒說完,永璉就像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
"哎喲!"門外傳來小德子的驚呼,緊接著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她望著晃動的珠簾搖頭輕笑,又揚(yáng)聲叮囑:"跑慢些!仔細(xì)摔著!"聲音里是掩不住的寵溺。
"這孩子..."富察容音唇角不自覺揚(yáng)起。
窗外,永璉歡呼的聲音隱約傳來,富察容音抬頭望去,只見少年高舉著一張精巧的角弓,在陽光下笑得燦爛。那笑容如此明亮,仿佛能驅(qū)散深宮里所有的陰霾。
"娘娘..."明玉輕聲喚道,"該用膳了。"
富察容音收回目光,將里衣仔細(xì)疊好:"去告訴二阿哥,練完箭記得洗手。"她頓了頓,又補(bǔ)充道,"讓膳房多備些他愛吃的菜。"
陽光依舊溫暖,石榴花依舊紅艷。這一刻,歲月靜好,仿佛所有的風(fēng)雨都已遠(yuǎn)去。
但富察容音知道,在這深宮之中,永遠(yuǎn)不能放松警惕。為了永璉,她必須時刻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