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彧卿撣了撣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微微瞇起,像只發(fā)現(xiàn)了新奇玩具的狐貍。
"既然姑娘盛情相邀,在下卻之不恭。"
霓漫天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側(cè)身讓出通道。
"公子請坐。"
她指尖輕點茶案,袖中暗藏的醉仙散已無聲落入茶壺。
這是蓬萊秘藥,服用后三個時辰內(nèi)靈力會逐漸凝滯,中毒者卻毫無察覺。
東方彧卿饒有興致地環(huán)顧客房,目光在窗邊那盆藍(lán)紫色鳶尾花上停留片刻。
"姑娘喜歡鳶尾?倒是少見。"
"偶然所得。"
霓漫天執(zhí)壺斟茶,琥珀色茶湯在白玉杯中漾開漣漪。
她記得前世東方說過,鳶尾是他母親最愛的花。
果然,書生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茶香氤氳間,東方彧卿忽然傾身向前:"姑娘可知這蜀山有種奇特的蝴蝶,翅膀上的花紋像極了道家符咒?"
霓漫天執(zhí)杯的手紋絲不動。
這是東方慣用的試探手段——前世他就是這樣,用些稀奇古怪的話題觀察對方反應(yīng)。
她故意讓睫毛輕顫幾下,露出懵懂神情:"真的嗎?我從小在蓬萊長大,還沒見過這等奇物呢。"
"蓬萊啊..."
東方彧卿指尖摩挲著杯沿,"聽說蓬萊閣的《四海志異》記載了不少海外仙山,可惜一直無緣得見。"
茶案下,霓漫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前世東方接近她的第一個借口,就是借閱蓬萊典籍。
果然戀愛腦是個恐怖的東西。
"公子若感興趣,等我回蓬萊時替你抄錄幾卷如何?"
她將茶杯推過去,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
那里戴著個翡翠玉鐲,正是仿造前世東方送她的定情信物。
東方彧卿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細(xì)微反應(yīng)讓霓漫天幾乎要笑出聲——魚兒咬鉤了。
"姑娘這鐲子..."他聲音有些發(fā)緊,"成色極好。"
"是嗎?"霓漫天撫摸著玉鐲,眼神突然變得飄忽,
"小時候有個云游道人說與我投緣,送的??上?.."
她恰到好處地止住話頭,低頭抿了口茶。
屋內(nèi)陷入詭異的寂靜。
東方彧卿的指尖在桌面輕輕敲擊。
"啪!"
茶杯突然翻倒,東方彧卿猛地站起。
他臉上慣常的玩世不恭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銳利的審視。
"姑娘究竟是誰?"
霓漫天慢條斯理地用絹帕擦拭濺到手上的茶漬。
醉仙散應(yīng)該開始起效了,她注意到東方扶桌的手微微發(fā)顫。
霓漫天一巴掌狠狠地甩過去,把東方彧卿甩到了地上。
霓漫天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抬起東方彧卿的下巴,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和鄙夷。
"這話該我問才對。"
她忽然變了語調(diào),前世那種居高臨下的傲慢不經(jīng)意流露,
"異朽閣主偽裝成落魄書生,是想..."
指尖輕點玉鐲,"玩什么把戲?"
東方彧卿臉色劇變。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茶杯:"你下毒?"
"只是請閣主品鑒蓬萊特產(chǎn)罷了。"
霓漫天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終于撕去全部偽裝。
她一腳踩住東方試圖結(jié)印的手,鞋跟狠狠碾過那些修長手指——前世這雙手曾溫柔地?fù)徇^她的發(fā),最后卻將她推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不過現(xiàn)在嘛……
東方彧卿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異朽閣..."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霓漫天蹲下身,突然扯開他衣領(lǐng)。
書生的偽裝徹底破碎。
東方彧卿眼中翻涌著殺意與驚駭,卻因藥力發(fā)作連指尖都抬不起來。
醉仙散的厲害之處就在于,中毒者越運功,毒性發(fā)作越快。
"你想怎樣?"
他聲音嘶啞。
"合作。"
她俯在東方耳邊輕聲道,溫?zé)岬暮粑鼑娫谒i側(cè),"我知道你要找十方神器,我知道白子畫是你殺父仇人,我更知道..."
"你現(xiàn)在連只螞蟻都捏不死。"
東方彧卿的呼吸變得急促。
霓漫天欣賞著他眼中的震驚,這種將人玩弄股掌間的快感比想象中更令人沉醉。
"現(xiàn)在信了么?"
霓漫天歪頭一笑,這個動作本該天真嬌俏,此刻卻令人毛骨悚然,"或者閣主還想知道更多?比如你背上那道劍傷是怎么來的?或者..."
她壓低聲音,"你母親的事?"
最后這句話像記重錘砸在東方彧卿心上。
他劇烈顫抖起來,眼中第一次浮現(xiàn)出真實的恐懼:"你...你到底..."
"我是來幫你的。"
霓漫天突然收起所有鋒芒,溫柔地替他攏好衣領(lǐng),仿佛剛才的威脅從未發(fā)生,
"白子畫收我為徒是天賜良機(jī)。想想看,有什么比仇人最信任的弟子更適合..."
東方彧卿死死盯著她,突然笑了:
"你真惡毒。"
他試圖站起來,卻再次跌坐在地,"這毒什么時候解?"
"日落自解。"
霓漫天起身走向窗邊,陽光給她鍍上一層金邊,恍若神女,"對了,三日后我隨白子畫回長留。"
她回頭嫣然一笑,"閣主若想通了,不妨來送送我?"
她故意將背影暴露給東方,數(shù)著心跳等待襲擊。
果然,破空聲從腦后襲來——東方彧卿袖中最后一道暗器。
霓漫天頭也不回地反手一抓,精準(zhǔn)截住那枚淬毒的柳葉鏢。
"省省吧。"她將鏢扔出窗外,"你以為我跟你一樣蠢嗎?"
"不過謝謝你提醒,我該去準(zhǔn)備拜師禮了。"
走出客房很遠(yuǎn)后,霓漫天才露出微笑。
她攤開掌心,那里靜靜躺著一枚異朽閣的青銅令牌——方才俯身時從東方腰間順來的。
"這下..."
"你永遠(yuǎn)都別想甩開我了,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