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洞……”齊鐵嘴蹲下身，喉結(jié)上下滾動，“比我家的狗洞還窄！”
于是，幾個人就開始了挖洞事業(yè)，礦洞里一時間只有鏟子撞擊巖石的“砰砰”聲。
歷經(jīng)半個小時的努力，終于把洞擴(kuò)大了。
張啟山副官，留下兩人守著出口。
張啟山你，走前面。
張啟山轉(zhuǎn)頭看向謝辭時，目光落在對方似笑非笑的臉上。
謝辭行~
謝辭輕應(yīng)一聲，嘴角那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未減，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便貓著腰率先鉆進(jìn)那狹窄的洞口。
張啟山目光鎖定她的背影，而后轉(zhuǎn)頭看向副官，沉聲道：
張啟山看好這里，若有異動，立刻開槍示警。
“佛爺，這洞跟棺材縫似的……”齊鐵嘴扒著洞口邊緣，聲音發(fā)顫。
話未說完，后腰突然傳來一股大力，張日山面無表情收回腳，看著齊鐵嘴像顆葫蘆般骨碌碌滾進(jìn)洞內(nèi)。
然后自個兒從上面一躍而下，正好落在齊鐵嘴身上。
“哎呦，可壓死八爺我了……”
謝辭沒有管后面正在發(fā)生的鬧劇，只是借著手電打量周圍的墻壁，這些墻壁上附帶著厚厚的蛛絲，看著已經(jīng)年代很久了。
幾人在礦洞里走著，隱隱約約就聽“左執(zhí)弓，右搭箭，向空中射定……”
好像是戲聲，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謝辭二爺，你聽。
二月紅這是我家的曲，就算不是我家先人，也必定與先人關(guān)系匪淺，謝姑娘說的莫不是他？
謝辭嗯，他等你很久了。
看著二月紅面上的失態(tài)，謝辭快步領(lǐng)著幾人往聲音來源去。
那是一間員工宿舍。
謝辭推開門，就見銹跡斑斑的鐵架床上，端坐著一個老人，他雙眼無神，看著像是瞎了。
謝辭老人家，聽得到我說話嗎？
老人沒有理謝辭，就好像聽不到一般，自顧自得唱著嘴里幾句戲詞。
在眾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二月紅輕聲開口跟著唱道：
二月紅左搭弓
二月紅右執(zhí)箭
二月紅向空中射定~
“可是紅大哥家里人？”
二月紅我是二月紅，老人家說的紅大哥或許是我的舅姥爺。
老人渾濁的眼窩雖然空洞無光，卻隱隱泛起水光。
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慢慢講講起了塵封已久的回憶：“那年，我十五歲，被日本人抓來做工，做工很苦，那時候，我每天都盼著收工，能聽上紅大哥唱上兩句戲……”
二月紅蹲下身，聲音哽咽：
二月紅您受苦了。
老人慘笑一聲，布滿老繭的手掌摸索著抓住二月紅的手腕：“苦？不算苦。您的先人啊，是個真正的英雄。他發(fā)現(xiàn)日本人在地下藏了個不得了的東西，說是能讓人長生不老，也能讓人變成怪物……”
說到這里，老人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黑血：“為了毀掉那東西，他故意配合日本人做實(shí)驗(yàn)，摸清了礦洞的構(gòu)造?！?/p>
“那天夜里，他把所有炸藥都埋在了關(guān)鍵位置，還把我鎖在了這間宿舍……轟隆一聲，地動山搖，等我再醒來，眼睛就瞎了，耳朵也聽不太清，四周全是死人……”
張啟山后來呢？
張啟山眼神銳利，追問道。
張啟山你這些年，又是怎么活下來的？還有那長生不老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老人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渾濁的淚水從瞎眼中涌出：“我不知道，那東西……那東西邪乎得很！這些年，我在礦洞里聽到了太多怪聲，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東西……”
謝辭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長生不老的東西，是病毒，日本人在這里研究生化武器，你出現(xiàn)幻覺了。
謝辭手撫上老人的脈，看似再說老人，實(shí)際上在暗戳戳提醒張啟山。
張啟山?jīng)]有再說話，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或許是吧，對了，紅大哥曾托付我，說是日后碰見了紅家人，讓我告訴他家族他不在的消息。”講到這兒，他拍了拍二月紅的手。
謝辭多謝。
“你們是不是要去找那扇門啊，我知道在哪，我?guī)銈內(nèi)ァ！?/p>
謝辭你身上的病毒？
“紅大哥的囑托我已經(jīng)完成了，我也該壽終正寢了?！?/p>
謝辭嗯。
謝辭輕輕應(yīng)了一聲，一個抱著必死決心的人，神明也留不住的。
老人起身帶著眾人往地道深處走去，沒過多久，幾人看見了礦工說的青銅門。
“幾位爺，老頭子我這就回去了，剩下的路你們要自己走了……”隨后轉(zhuǎn)身，又唱起《穆桂英掛帥》里那幾句詞。
左搭弓
右執(zhí)箭
向空中射定~
老人的身影漸漸隱入黑暗，蒼涼的戲腔卻在隧道里久久回蕩。
正如礦工所說，站到碩大的青銅門前，幾人確實(shí)看見了門上那幾個字：“入此門者，當(dāng)放棄一切希望?！?/p>
齊鐵嘴咽了咽唾沫，舉著羅盤的手都在發(fā)抖：“佛爺，這門上的字透著股邪氣，‘放棄一切希望’，莫不是進(jìn)去就出不來了？”
張啟山推門。
張啟山?jīng)]有理會齊八爺，只吐出兩個字，聲音低沉而堅(jiān)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他一聲令下，副官和隨行的親兵立刻上前，雙手抵住青銅門用力推去。
青銅門紋絲不動。
張啟山二爺，八爺，來幫忙。
于是，二月紅、齊八爺，他自個兒都上去推門了。
青銅門還是紋絲不動。
張啟山你就在那兒看著？
張啟山猛地轉(zhuǎn)頭，刀鋒般的目光刺向斜倚巖壁的謝辭。
謝辭那不然呢？你又沒有求我?guī)兔?，我上趕著干什么？討好你?。?/p>
張啟山你！
謝辭張大佛爺帶了這么多人，都推不動一扇門，還真是廢物呢。
話落，謝辭足尖輕點(diǎn)巖壁躍起，雙掌貼上青銅門兩側(cè)，輕輕一推，青銅門直接開了。
謝辭踏進(jìn)門，轉(zhuǎn)身時發(fā)梢掃過張啟山緊繃的下頜，眼底流轉(zhuǎn)著戲謔的冷光。
謝辭人不行，就別怪路不平~
張啟山的臉?biāo)查g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眼中怒火熊熊燃燒，心中又氣又惱，卻又被謝辭這一番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有沒有人管管啊？他真的快要被她給氣死了。
副官和親兵們面面相覷，尷尬地站在一旁，原本用力推門時的緊張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齊鐵嘴張了張嘴，想打個圓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二月紅只覺好笑，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輕嘆一口氣，默默退到一旁。
張啟山你……
張啟山剛要發(fā)作，謝辭卻已經(jīng)施施然走進(jìn)了門內(nèi)，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謝辭還不進(jìn)來，愣著干什么？難不成我說真話傷了張大佛爺?shù)淖宰鹦模?/p>
張啟山咬了咬牙，強(qiáng)忍著怒氣，帶著眾人走進(jìn)門內(nèi)。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殿。
幾人走到頭，看見四面八方都是六邊形的孔洞，就連他們自己走來的路都是那些洞的其中一個。
伏羲六十四卦？
張啟山分頭行動吧！
張啟山八爺帶兩人守入口，其余人三人為一組。
張啟山的聲音在空曠大殿回響，目光掃過密密麻麻的孔洞。
張啟山謝姑娘這么強(qiáng)，自己一組也可以的吧？
他轉(zhuǎn)身時，目光與謝辭相撞，后者正似笑非笑地把玩著劍柄。
謝辭好啊~
謝辭一口答應(yīng)，找隕銅她一個人就夠了，本來也沒打算帶著他們一起玩。
張啟山還想著報復(fù)她？真是天真。
也不知道他和那位小天真相比，到底誰更天真？
謝辭突然有些好奇。
謝辭靈蝶，帶我去找隕銅。
話音落下，謝辭指尖輕點(diǎn)，數(shù)只泛著幽藍(lán)熒光的靈蝶從袖口翩然飛出。
靈蝶在空中盤旋片刻，突然朝著右側(cè)一處孔洞急速飛去，謝辭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足尖點(diǎn)地緊隨其后，轉(zhuǎn)瞬消失在一個孔洞中。
謝辭跟著靈蝶穿梭在錯綜復(fù)雜的通道中，走著走著，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口玉棺，那玉棺被很多鐵鏈吊在空中。
這就是青烏子的墓了。
謝辭虛空一抓，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就飛到了她掌心。
系統(tǒng)【恭喜宿主完成任務(wù)，現(xiàn)發(fā)放獎勵——神秘辟邪加特林?！?/p>
謝辭這是什么玩意？
謝辭看著自己手心突然出現(xiàn)的機(jī)關(guān)槍，不是，誰家好人機(jī)關(guān)槍上冒鬼火啊。
謝辭這也忒丑了。
系統(tǒng)【宿主，雖然它很丑，但是它好用啊，子彈是雞血摻朱砂制的，無限供應(yīng)，怎么樣，是不是很酷？】
謝辭你覺得我需要？
系統(tǒng)【呃，那我就先幫宿主收著了。】
謝辭還有這個。
謝辭把隕銅一起扔給了系統(tǒng)，又看了看頭頂?shù)踔墓撞摹?/p>
謝辭放心，今后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了。
她抬手快速地掐了個訣，整個古墓開始劇烈震動，碎石簌簌掉落，仿佛即將坍塌。
謝辭【系統(tǒng)，把我傳送到二月紅身邊?！?/p>
系統(tǒng)【好的，宿主?！?/p>
下一瞬，謝辭出現(xiàn)在二月紅身后，看著眼前打架的窮奇和麒麟，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是，這張大佛爺想象力簡直不要太豐富。
二月紅謝姑娘？
聽見二月紅叫她，她回過神來。
謝辭嗯，這兒快塌了，我們得快點(diǎn)離開。
地宮中金光與黑焰交織如煉獄。
窮奇甩動覆滿倒刺的尾椎砸向麒麟，卻被對方一蹄踏碎半片鱗甲，腥臭血液濺在石壁上竟冒出青煙。
麒麟昂首發(fā)出清越龍吟，眉心玉角驟然爆發(fā)出強(qiáng)光，如利劍般劃破窮奇胸前黑鱗，露出皮下翻涌的紫黑色膿漿。
“嗷——”窮奇吃痛后退，雙翼拍打間掀飛數(shù)根石柱，碎石如雨砸向謝辭。
張日山小心！
張日山從陰影中疾沖而出，鐵尺橫揮間碎石崩解成齏粉，玄色長衫被氣浪掀得獵獵作響。
謝辭望著他肩側(cè)滲出的血痕，喉頭微動：
謝辭張啟山呢？
張日山佛爺在祭臺西側(cè)！
張日山轉(zhuǎn)頭時，發(fā)尾掃過她手背，帶著硝煙味的風(fēng)里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沉木香。
張日山您先去幫二爺！我——
謝辭不必。
謝辭突然拽住他腕間紅繩，借力躍上斷壁，指尖凝聚的朱砂光如流螢劃破黑霧。
謝辭看好他們！
話音未落，她已如飛燕掠向張啟山，指尖精準(zhǔn)點(diǎn)在其眉心。
地動山搖中，謝辭指尖的朱砂光尚未完全褪去，望著化作齏粉的神獸虛影，忽然輕笑出聲。
謝辭想不到堂堂張大佛爺這么自卑啊。
張啟山扶著斷裂的石柱站定，露出額角細(xì)汗，望著她眼底的戲謔之意，喉結(jié)微動：
張啟山你做了什么？
謝辭不過是戳破了佛爺?shù)摹兹諌簟?/p>
謝辭甩了甩發(fā)麻的指尖，目光掃過他眉間尚未完全消退的黑氣。
謝辭麒麟與窮奇？呵，張大佛爺是不是總在午夜夢回時，擔(dān)心自己這張家血統(tǒng)……不夠‘純’？
張啟山瞳孔驟縮，袖中手指下意識攥緊掌心龍紋扳指。
謝辭自卑就自卑唄。
謝辭踢開腳邊滾落的青銅燈臺，火光在她眼瞳里碎成金箔。
謝辭可您不該拿幻境困著二爺和副官——他們替您擋的刀，可比這虛影里的血真實(shí)多了。
張啟山閉嘴。
謝辭呦，自己敢做還不敢叫人說了？不過佛爺下次做夢，記得找個寬敞點(diǎn)的地方——這墓室快被你‘自卑心’震塌了。
聽了這話，張啟山只覺一陣氣血上涌，一口老血噴了出來，最后直接氣暈了過去。
這下謝辭高興了，連帶著張日山都看順眼不少。
謝辭二爺，八爺。
她踢了踢張啟山的鞋尖，見對方毫無反應(yīng)，干脆蹲下身戳了戳他眉心。
謝辭嘖，這么不禁逗。
謝辭張日山，把你家佛爺扛上。我們走了——
謝辭一邊呼喚著他們，一邊手指飛快結(jié)了個八卦印，月光穿透裂隙落在她掌心，符文如活物般游走，最終凝成一枚泛著金光的羅盤虛影。
謝辭我在即因果，我在即吉兇，生門，開——
白光驟起的剎那，張日山只覺肩頭一輕，再睜眼時已站在礦山之外。
身后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方才的地宮所在處正急速下陷，碎石與塵土騰起數(shù)十米高的煙柱，卻在觸及他們身側(cè)時如遇屏障般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
八爺癱坐在地，望著自己完好無損的羅盤直拍大腿：“謝姑娘這一手真神了！”
謝辭多謝夸獎。
謝辭抬眸瞥見張啟山輕顫的睫毛，拍拍張日山的肩膀：
謝辭副官，下次勸你們佛爺做夢，記得找個風(fēng)水好點(diǎn)的地兒——
她轉(zhuǎn)頭望向塌陷的礦山，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
謝辭畢竟……不是每次都有生門可開。
肩頭的重量突然一沉。
張日山轉(zhuǎn)頭，只見張啟山直挺挺趴在自己背上，眼睫毛死死壓在下眼瞼，顯然是被謝辭最后一句話生生又氣暈了過去。
謝辭嘖，又暈了？
謝辭彎腰戳了戳他僵硬的手背。
謝辭張大佛爺這氣量，還不如新月飯店的賬房先生。
二月紅搖著折扇輕笑，扇面上“忍”字被晨露洇得發(fā)皺：謝姑娘這張嘴，當(dāng)真比解九爺?shù)乃惚P算珠還利落地兒。
謝辭不敢當(dāng)。
謝辭擺擺手，指尖撥弄著麒麟玉佩，忽然從袖中摸出顆蠟丸拋給張日山。
謝辭好啦，此間事了，我也該走了，如果他傷口……咳，有異狀，你把這個給他吃。
她該回去了，她想他了。
張日山接住藥丸時觸到她指尖涼意，喉間動了動，終究只低低應(yīng)了聲：
張日山嗯。
謝辭轉(zhuǎn)身欲走，卻聽見身后傳來他極輕的一句：
張日山阿辭，我們不能做朋友嗎？
她腳步微頓，望著遠(yuǎn)處山巒間翻涌的霧靄，驀的想起地宮碎石崩裂時他擋在自己身前，她沒有回頭，只說了一句：
謝辭如果你敢傷害張起靈，那我們就是敵人。
（作者說：這段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哈，我們要回去寫張起靈了，另外，最近比較忙，更新看情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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