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燒后的第三天,林煦開始刻意避開江硯的目光。
清晨的寢室里,他假裝專注地系鞋帶,實則死死盯著地板縫——江硯正站在穿衣鏡前扣襯衫紐扣,從第三顆開始往上,修長的手指在晨光中泛著玉質的光澤。那顆淡褐色的小痣在鎖骨下方若隱若現(xiàn),是林煦發(fā)燒那晚不小心蹭開衣領時發(fā)現(xiàn)的。
"物理作業(yè)。"江硯突然開口,聲音像浸了冰的薄荷葉。
林煦手一抖,鞋帶扯成了死結。他接過作業(yè)本時不得不微微仰頭——江硯比他高出大半個頭,這個角度能清晰看見對方垂落的睫毛和鼻梁上那顆小痣。作業(yè)本上江硯的鋼筆字比平時更鋒利,最后一道大題旁邊畫著小小的星號——是他們約定"重點復習"的暗號。
"謝謝。"他盯著星號不敢抬頭,聲音卡在喉嚨里,"我、我去買早餐!"
逃也似的沖出寢室時,他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
食堂的豆?jié){燙得舌尖發(fā)麻。林煦機械地咀嚼著油條,眼前卻浮現(xiàn)江硯給他擦汗時的樣子。那人微微俯身的姿態(tài)像一棵傾斜的竹子,投下的陰影剛好能把他整個籠罩。
"禽獸。"他小聲罵自己,把整根油條塞進嘴里。
周明遠端著餐盤一屁股坐下:"江哥呢?你倆不是連體嬰嗎?"
"在、在寢室。"林煦被油條噎得咳嗽。
"哎你臉怎么這么紅?該不會又發(fā)燒——"
"我去上課了!"
走廊的穿堂風也吹不散臉上的燥熱。林煦把物理作業(yè)抱在胸前,像抱著什么見不得人的贓物。轉角處突然伸出一只手,他猝不及防撞進帶著薄荷香的懷抱——額頭正好抵在江硯的肩膀。
江硯單手撐墻把他困在陰影里,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接住散落的作業(yè)紙。林煦的鼻尖離對方襯衫第二顆紐扣只有0.5厘米,這個距離能數(shù)清江硯呼吸時胸膛起伏的次數(shù)。
"躲我?"
這兩個字像顆檸檬糖滾進耳蝸,酸得林煦眼眶發(fā)熱。他盯著江硯的領口不敢抬頭。
"沒有!我就是......"
上課鈴驟然響起。江硯松開撐墻的手,指尖卻順勢拂過他發(fā)燙的耳垂,像羽毛掃過燃燒的炭火。
"放學等我。"
這句話不是商量。林煦看著江硯轉身離去的背影,那人白襯衫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后頸處有一道他再熟悉不過的、伏案太久時會出現(xiàn)的淡紅色壓痕。
教室里,物理老師正在講解江硯畫星號的那道題。林煦的筆尖在草稿紙上無意識描摹,等回過神來,紙上已經(jīng)布滿江硯的側臉速寫——從仰視的角度,精確到每一根睫毛的弧度。
夕陽西沉時,林煦磨蹭到所有人都離開才敢出教室。走廊盡頭,江硯正靠在窗邊看書,余暉給他鍍上金邊。聽到腳步聲,他合上書抬眼望來——
那眼神讓林煦想起江硯解出壓軸題時的模樣:從容不迫,勝券在握。而此刻他站在光里,身高差讓林煦不得不微微仰頭,像個等待審判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