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在內(nèi)院?!鄙蜢谑萌I痕,聲音輕得像一陣嘆息。
我看到他胸膛劇烈起伏,猛地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猶豫都壓入肺腑。
下一秒,他猝然松開了沈熠的手,那只一直緊扣著我的手腕卻如同燒紅的鐵鉗,驟然發(fā)力,近乎粗暴地拖拽著我,發(fā)足狂奔!
刺骨的寒意裹挾著我們,速度飆升到極限,連我都感到腳步虛浮,氣息急促,被他拖得踉蹌。
身后的腳步聲急促跟上,是沈熠在追趕這失控的奔流。
恍惚間,眼前的景象撕裂了時空的薄膜——銀發(fā)飛揚,風聲呼嘯,腳下是同樣堅硬冰冷的石板路……仿佛很久以前,我們也曾這樣并肩狂奔,奔向一個名為“自由”的幻影。
但這幻覺只持續(xù)了一瞬,便被手腕上那不容置疑的拖拽力道擊得粉碎。內(nèi)院門口,空無一人守衛(wèi)。
然而,當“內(nèi)院”兩個磅礴大字撞入眼簾時,舞長空疾馳的身影竟如撞上無形的壁壘,瞬間凝固!仿佛那兩個字蘊含著千鈞重力,將他整個人死死釘在原地,連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
高速的奔襲榨干了我的肺腑,喘息帶著灼痛。
他終于松開了那只幾乎捏碎我腕骨的手,隨即,一只帶著薄汗和微顫的手掌撫上我的后背。
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沖動,似乎想將我擁入懷中汲取慰藉,卻在觸及我冰冷僵硬的身體時,驟然停滯。
最終,那只手只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輕輕落在了我的頭頂,揉了揉。
“師兄。”沈熠追至他身側(cè),氣息微亂。
“我沒資格做你師兄,別這么叫?!?/p>
舞長空的聲音沙啞干澀,目光卻死死鎖在“內(nèi)院”二字上,未曾移動分毫,“讓老師聽見,你會受罰?!?/p>
話音未落,他雙膝一彎,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沉重,“咚”的一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我的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是氣的。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起。
他跪的是誰?一個早已將他逐出門墻的老師!跪的是那段將他壓垮的過往!一個不認他的老師,憑什么受他這一跪?這卑微的姿態(tài),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我的眼底。
我伸手去拽他,五指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可他的身體如同深扎大地的古樹磐石,紋絲不動。
平日里那高傲冷峻、睥睨四方的“白衣藍劍”,此刻竟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折斷了脊梁,卑微地匍匐在冰冷的石階與那兩個字面前。
“舞長空,”我的聲音冷得像冰渣,“你之前處心積慮想打暈我,就是為了不讓我看見你這副搖尾乞憐的模樣?”
此刻,連與他較勁的氣力都仿佛被抽空了說的話變得扭曲惡毒,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我只是......不想看他為了我們,把自己碾進塵埃里,一次,又一次。一個學院而已,何至于此?
但環(huán)顧四周,這森嚴的內(nèi)院,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心口。
這里的人……太強了。
強到一根手指就能將我碾得灰飛煙滅。或許他執(zhí)意帶我來,就是算準了這一點——算準了我再如何憤怒不甘,在這絕對的強權(quán)面前,也只能像被扼住喉嚨的困獸,連嘶吼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