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羔羊從夢中醒來,夜晚已如期而至。
身旁沒有了黑夜,因此只余下最初的寂靜,如同死亡一般。
逃離這面向死亡的恐懼,小羊羔在尋找她的牧者,這總是一無所獲,就像那個讓她時間停滯的日子。
咔嚓——
略微帶著腐朽氣息的木門從外面打開。
羊羔仍然縮在一團(tuán),一切都裹挾在毛茸茸的空洞,一無所有的溫柔,仿佛徹底滅亡前的寧靜
“小羊羔……”
是那個陌生的聲音,這好像也是她唯一熟悉的聲音。松軟香甜的面包放置在她的唇間,夜晚露水甜蜜的親吻。
“……想我了嗎?”
被抱住了,仿佛一只受盡委屈的小熊,在醉夢懷中摩擦著她的腦袋。睡衣上的兩個毛茸茸的耳朵塌下來,與棕色的卷發(fā)纏繞。
“你去哪了?我很想你!”
孩子的愛總是這么直白,像一根直擊人心的利箭,無需太多修飾,那兩行熾熱的淚,就已經(jīng)足夠深刻。
“沒關(guān)系,這場夢還要持續(xù)很久,但在外面只是一瞬間,不要著急,我們還有足夠的浪漫?!?/p>
醉夢撫摸著那兩只耳朵,但她卻一直看向門外,她知道有人想見她。
一步又一步,大理石仍然如千年前希臘時期那般,回蕩著理性的聲音。
“晚安,我該稱呼你什么呢?”
白色襯衣凸顯著理性的身影,她出現(xiàn)在了門外。
“……安伊小姐?!?/p>
醉夢搖晃著酒杯,紅酒在杯中回蕩,這次外出的戰(zhàn)利品。她并不喜歡這個味道,只是這里似乎只有它。
安伊步入房間里,她張開嘴,她想要辯解,她想要訴說著她的……她該說什么呢?她現(xiàn)在又在想什么,她說不清她的感受,她也不知道要對受害者說什么。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這是為了救她才會傷害她,這只是一時的痛苦,之后都會好的。
她應(yīng)該說應(yīng)該說這些嗎?就像那些醫(yī)生,或者其他更“理智客觀”的人,站在高處評判著痛苦——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智慧,脫離了痛苦的智慧。
兩行淚流了下來,她不想哭,但是她的靈魂在自我叩問,無機(jī)的靈魂正在震動,掙扎著長出血肉。
她是誰?是助手,還是朋友;是醫(yī)生,還是患者;所愛的是黃昏的玫瑰,還是夜晚的蝴蝶。
她該如何選擇?是超脫我的智慧……還是置身其中的痛苦。
淚水苦澀的咸在她嘴角,她好像已經(jīng)選擇了。
夜晚的月光將她眼角的淚抹去,就像一只蝴蝶停留在指尖,寧靜而永恒的陪伴。
“你為什么要出去?”
面對安伊的詰問,醉夢的聲音沙啞而溫柔。
“你一開始就知道了,對嗎——我藏在這里……中午醫(yī)生并沒有送東西來,你把他們打發(fā)走了,不是嗎?”
安伊有些不敢相信懷中的溫暖,這竟然是夢中的虛假,虛假的如此美麗。鼻子在抽動,多么令人痛苦啊,這份溫柔。
“哭吧,彷徨的靈魂——你并沒有錯,你只想要留住那份感動,那份黑白世界中唯一的涂抹。”
“你應(yīng)該恨我。”
“是的,我會恨你——你對另一個我撒了謊,傷害她,還把我們困在了這個虛假的地方。為了你所謂的…拯救,自我感動式的幼稚?!?/p>
即便是說著冷酷的話,她依然那樣溫柔,就像每一個溫柔的夜,包裹著最閃耀的星辰,獨自沉默著。
“但在恨你之前,我會愛著你——你有一顆值得被愛的心?!?/p>
“我并沒有做什么善事?!?/p>
“那你現(xiàn)在來了,不是嗎?即便我故意出去,留下了許多痕跡,你依然為我抹去,沉默的守護(hù)者,渴求著愛的生命。”
小羊羔歪著腦袋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
真難理解,為什么會有人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哭?大人的世界真奇怪。但她聽懂了,大姐姐出去了。
“你出去玩了嗎?姐姐?!?/p>
“嗯,對呀……一場有趣的游戲正要開始,要一起來玩嗎?”
“真的嗎?什么時候開始?!?/p>
醉夢微笑著,如同醉了酒的風(fēng),風(fēng)鈴不停的地響,這是夜晚染紅的警報。
一枚硬幣從醉夢手中翻飛出去,正與反不停交織著,對抗著命運的時刻。最后它們一起墜落在塵土中。
碰!
火焰,在空氣中爆鳴。醫(yī)院的樓頂在蠻橫的力量前變得粉碎。
“從今晚開始,我們將擁有一個美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