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烏云堆積在一起,看不見一絲別的光彩,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恍惚中,簫雪刃看到庭院中央的石桌前似乎坐著一個人。
風卷起樹葉,模糊了她的眼睛,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覺得身形很是熟悉。
怎么回憶都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阿雪,快過來。”
那人影晃了晃手中的酒壇,一邊招手讓她過去,隨著她的走近,人影的臉也逐漸變得清晰。
她坐下后接過那人遞的酒喝了一口,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仍是有些不可置信,不確定的問道。
“父親,是你嗎?”
“傻孩子,你怎么了?”
簫鉞看著她,眼中全是滿滿的慈愛。
簫雪刃撲進對方懷里,將他緊緊抱住生怕下一秒那人就會消失不見。
“父親,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做了一個非??膳碌呢瑝?。”
“夢到溯樾師叔滅了浮生門,最后只剩下了九個人?!?/p>
“到現(xiàn)在我都還能記起夢中的細節(jié),真實得就像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樣。”
她對著簫鉞傾訴著,突然感到有什么東西滴在了頭上,起初還以為是下雨,可抬頭的那一瞬間頓時愣住了。
滴在她頭上的根本不是什么雨珠,而是從面前的人臉上流下的血,她受到驚嚇推開那人猛地站起身。
那一刻,所有的事物都開始旋轉(zhuǎn),周圍的景色不斷變換。
過了好一會兒才歸于平靜。
地上的青石磚被鮮血染紅,到處都是尸體,簫雪刃站在中間,一身白衣上面沾滿了血跡,仿佛置身于修羅場。
她低下頭,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的劍正插在簫鉞胸口,對方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
“不要!”
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陸戚的床邊,對方像哄孩子一樣拍著她的背,輕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是做噩夢了嗎?”
“嗯?!?/p>
“沒事了,師兄在這兒?!?/p>
師兄會代替師父一直陪著你們,保護你們的,有我在一天,斷不會讓旁人把你們欺負了去。
“阿姐,陸師兄。”
簫雪風推開門走進去,不知因為何事神色有些怪異。
“阿姐,沈辭師兄來了,他在聽雪軒等你?!?/p>
“干嘛這個表情,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還有我都說了多少次,別叫他師兄。”
陸戚見狀忍不住從床上坐起來。
“阿雪,我看你昨天晚上對沈辭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其實他……”
還不等他說完簫雪刃就出聲打斷了他。
“我知道,阿風都告訴我了,當時你們約定好了演一場戲?!?/p>
“他帶你去交差,然后故意弄傷自己,偽裝成阿風他們逃走的假象,我猜你那一個多月也是靠灼筠的藥才能活下去。”
“阿雪,我們回去的時候師父他們就已經(jīng)死了?!?/p>
“可他們兩個都是溯樾的徒弟,這總沒錯吧?!?/p>
簫雪刃看出對方還有想繼續(xù)解釋的意思急忙制止道。
“師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多說無益,阿風照顧好師兄。”
門被大力地關上,發(fā)出的聲音震得二人心頭一顫,對視一眼后都默契的搖搖頭。
簫雪刃在聽雪軒門口站了很久,聽著里面?zhèn)鞒鰜淼年囮嚽僖簟?/p>
調(diào)整好自己的表情后推開門徑直走到茶桌前坐下。
沈辭見到來人面上含笑,停止了彈奏,她則象征性的拍了拍手。
“琴彈得倒是不錯,我現(xiàn)在倒是有些好奇你與灼筠誰才是花魁。”
簫雪刃左手撐著下巴,說道。
“說吧,來這里干嘛?”
沈辭望著她欲言又止,半響才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
“我是來送藥的,這是阿筠親手煉制的可以讓陸戚傷好得快一些?!?/p>
“謝了,不過溯樾知道你來這兒嗎?”
“不知道,他最近在閉關?!?/p>
“哦。”
說完這一句后二人都沒了動靜,她原本早就想好的措辭。
此時已經(jīng)忘了個一干二凈。
“對不起,我當時沒能阻止師父?!?/p>
過了很久,沈辭才開口說話,他低垂著頭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看到他這個樣子,簫雪刃終究是沒能說得出什么重話。
但轉(zhuǎn)眼一想到,浮生門一百多號人慘死的畫面,她的雙拳緊緊握住,指甲都快把手掌掐出血來。
她怎么能心軟呢?沈辭是救了人沒錯,可如果不是他師父,浮生門也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只剩下九個人。
就算平日里感情再好,和死去的人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
“你沒有對不起誰畢竟溯樾是你師父,你聽他的指示也是應該的,也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
“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只不過是心里還有些念想?!?/p>
念想?
聽到這句話簫雪刃不禁冷笑,毫不掩飾臉上的嘲諷之意。
都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怎么好意思說出念想這句話。
簫雪刃一下子抓住他的手。
“沈辭你告訴我,我該相信你嗎?我還能相信你嗎?”
知道嗎?我有的時候比起恨你,甚至更恨我自己 ,恨自己為什么不能早一點回去,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就算是死,我也應該和他們一起!
有時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很想殺了你,可是……心底還是有幾分不忍。
我曾無數(shù)次勸告自己,不能對自己的仇人心軟,更不能還存有一絲愛意。
“沈辭,回答我!”
我明明是該恨你的,為什么、為什么還會無法狠下心去殺你!
你是幫了阿風他們逃走,陸戚師兄也是靠灼筠才能堅持到我去救他,可要不是你師父,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fā)生。
父親和浮生門那些師兄弟,也不會變成一具具冷冰冰的尸體。
愛著滅門之仇的主使者的徒弟,那樣真的是可笑、可悲極了,著實不該!
感到手背上傳來的冰涼的觸感,他抬眼望去,對方的眼中被憤怒﹑仇恨以及一絲看不透的情緒所充滿。
“能,我會努力去證明的?!?/p>
他開口答到,簫雪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么,連忙放開手,變回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抱歉,我突然想起來還約了人,就不留你了?!?/p>
簫雪刃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那人,不肯再看他一眼。
“那我走了,有時間的話你也可以來找我的,我一直都在。”
沈辭此刻也知道不該再待下去,走過去拉起對方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個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中。
“這梅花簪我好久之前就買了,想送給你只是一直沒機會送出去。”
待那人走后簫雪刃看著手中的簪子,似是想到了什么東西。
有一瞬間好像回到了以前。
想得有些入迷,絲毫沒有察覺到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
不過她要是知道自己此刻笑了的話,肯定也是會被嚇一大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