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送賑災(zāi)糧的隊伍剛到磐石縣。
便遠遠看見當?shù)氐囊恍┲匾賳T,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
為首的是一個約莫二十出頭歲的年輕男子,簫雪刃打量了一下對方。
那人眼神清明面容俊秀,看上去就感覺像山間清風一樣,氣質(zhì)也如謫仙一般出塵。
卻又很好的將煙火氣融入其中。
看起來倒像是一個為民著想的好官,和那些耍陰招的老家伙似乎不一樣。
希望那人不只是看起來像個好官,要是一個真正的好官才行。
同時那人也在悄悄打量簫雪刃,心底有些奇怪的感覺。
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為什么。
不過他也聽說過對方的事跡,還是很欽佩對方,那人的本事確實不錯。
雷厲風行,殺伐果斷,我想應(yīng)該就是因為她的性格和能力,才會被封為王爺。
是利用、利用她鏟除雜草,也是在害怕、害怕她會脫離掌控。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捆住別人的枷鎖,也許有一天終會反噬到自己身上嗎?
倒挺好奇,她是甘愿被束縛,還是在謀劃著什么。
真希望是在謀劃毀掉青羽國,那我們將會是永遠的朋友。
他心底暗自想到,隨即又看了一眼劉煜。
你們劉家與磐石縣還真是有緣,更與這里的水災(zāi)有緣。
當初皇上巡游到這里突遇水災(zāi),殿下不幸落水,而你又“恰巧”救了她。
加上那個老東西確實有幾分本事,成功治了大水,你家便平步青云,坐到了很多人十輩子,甚至百輩子都無法坐到的位置。
可他還不滿足,居然包藏禍心勾結(jié)外賊,最后得償所愿,做了幾年丞相。
如今你也坐到了那個位置,也來賑災(zāi)。
可是她不在了。
這里的一切也都變了,無法再回到過去。
真不知道殿下是無意落水,還是某些人刻意為之。
“翊王,劉丞相,我是磐石縣的縣令宋司嵐?!?/p>
宋司嵐微微躬身,不卑不亢的做了一個揖。
“不必多禮?!?/p>
簫雪刃翻身下馬,她察覺對方對劉煜的態(tài)度有些怪怪的,但也沒有在意。
因為,她此刻的注意力不在二人身上,而是街道兩邊的災(zāi)民身上,那些災(zāi)民大多衣衫襤褸。
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們?nèi)缃竦奶幘潮绕蜇ず貌涣硕嗌佟?/p>
這里的災(zāi)情比想象中更加嚴重。
為什么看著他們,心底莫名有一種責任感呢?
我的心似乎在告訴我,簫雪刃,保護他們是你畢生的使命,是你的職責使然。
心好痛……
許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宋司嵐站在她身旁,輕聲道。
“翊王,相比那些被大水卷走的人,他們算幸運的了。”
至少活著就是希望,才有可能實現(xiàn)逝去之人,生前所未完成的報復,念想。
“也許吧?!?/p>
簫雪刃只是淡淡的回答,皺著眉沒有再說什么。
可那些失去家人的人,未必覺得這是一件幸運的事。
也許生離死別、獨自活下去對于他們來說才是真正的痛苦。
但天災(zāi)也是無法避免的。
如果有可以預(yù)測天災(zāi)旱澇的神人就好了,這樣就可以提前轉(zhuǎn)移。
就算偶有突發(fā)情況,沒有準確預(yù)測,也比一直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
“宋縣令,趁著現(xiàn)在天色還早,我們先去看一下堤口?!?/p>
“嗯?!?/p>
從剛才的溫柔安慰,到現(xiàn)在的平淡疏離,劉煜直呼差別對待。
這人對我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好像有一種敵意。
雖然我不喜歡和別人有過多交情,但只要和對方?jīng)]仇,打交道時也不會把敵意這么明顯的流露出來。
但他這個態(tài)度,好像我與他有深仇大恨似的,從一開始連偽裝都不想偽裝一下。
可自己對這人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說素不相識,更別談結(jié)仇了。
那對方的敵意又因何而起?
“小煜,宋縣令……”
“怎么了,王爺?”
宋司嵐重新恢復到溫柔的狀態(tài),看得劉煜十分無奈。
差別對待也不用這么明顯吧。
“你們……再不快些天就要黑了?!?/p>
簫雪刃眼神在二人之間來回打轉(zhuǎn),思索良久還是嘆了口氣,沒有問出來。
罷了,他們之間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我一個外人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況下,也不好妄加評價。
不管是出于公平還是出自私情,未知事件全貌,就胡亂站隊不是個好習慣。
“阿雪,等我一下!”
沈辭一身紅衣拿著一把扇子急匆匆的跑來,額前還可以看到一些小汗珠。
“你跟著去干嘛?”
明明昨天還答應(yīng)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屁顛屁顛的跟來。
而且作為門里最優(yōu)秀的殺手,也不至于跑幾步就累了。
衣服都換了,身上還有他常用的熏香,打扮得這么好看,還裝作一副剛剛趕來,很累的樣子。
“沈辭,你在裝什么柔弱公子啊?”
簫雪刃湊過去輕聲說道。
被拆穿的沈辭表面上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實際尷尬得像找個地縫轉(zhuǎn)進去。
“不是為了顯得我為了追上你,趕路很辛苦嘛。”
唉,明明可以當翩翩公子 你卻執(zhí)著于當傻子。
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怎么反而越來越二了呢?
“兩位,這里還有其他人呢,你們這樣多少有點引人嫉妒?!?/p>
宋司嵐似看不下去般開口。
“王爺,這位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辭!”
還未等簫雪刃開口沈辭便扇了兩下扇子,劍眉微挑道。
還不錯,確實有幾分意氣風發(fā)少年郎的樣子了,簫雪刃十分滿意的點頭。
就是要正經(jīng)才對。
“哦,明白了?!?/p>
宋司嵐沒有再說什么,可心底卻又起了一個疑問。
沈辭,不就是殺生門門主首徒嗎?王爺和那個人合作,就是因為要報仇。
可如今為什么又和仇人弟子在一起。
是不把怨恨加注在別人身上,還是其他的原因。
我自詡算是足智多謀的人,可還是看不懂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果然是人心隔肚皮,能被輕易看透的要么太容易相信別人,要么太懦弱。
余下都是偽裝出來的。
這次那人必定也會來,到時候可就有得熱鬧看了,光設(shè)想一下就很有趣。
雖然此刻沒有下雨了但天上烏云密布,可能傍晚將會迎來一場大暴雨。
雁鳴江的水大概還有三尺三就要淹沒堤壩,如果一旦潰堤,到時必定會給百姓帶來更大的災(zāi)難。
洶涌的江水像被煮沸一般似的翻騰。
簫雪刃就站在幾人身后看著,并沒有上前和他們一起探討。
她的眉頭緊鎖,一絲恐懼之意又從心底涌了上來。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怕水,可今日和以往不一樣。
她似乎預(yù)見了雁鳴江潰堤,江水淹沒大壩、房屋的場景。
預(yù)見自己墜入江里,在江水里不斷掙扎。
那種壓抑無力的感覺像石頭一樣壓在她心頭,讓她呼吸不過來更無法掙脫。
“王爺,為何不過來?”
宋司嵐轉(zhuǎn)身,一臉關(guān)切。
“怕水?!?/p>
怕水?
聽到這個回答宋司嵐沒有什么反應(yīng),倒是劉煜感到挺意外的,縱使在朝堂之上舌戰(zhàn)群儒,朝堂之下查案不計后果。
這樣的人居然也有害怕的事物。
也對,每個人都有害怕自己的東西,像神一般的人也是人。
“就是因為害怕,才更要去克服?!?/p>
劉煜回過神朝她伸出手,溫言細語道。
既然彼此是朋友,她要幫我尋找瀾的下落,我也應(yīng)該幫她克服心中所懼。
“不了,我舍不得她冒險?!?/p>
舍不得她冒險,可從一開始她不就在冒險嗎?
懂了,這是在隱喻我。
你舍不得她冒險,所以一路上一直暗中幫助,你這樣未必是在幫她。
恐懼需要去克服,而不是躲避。
劉煜瞟了沈辭一眼卻沒有理他,依舊自顧自的說道。
“翊塵,沒事的?!?/p>
“好。”
她深呼吸幾口氣走上前去,看著腳下翻騰的江水,雙手把衣角抓得緊緊的。
雖然看起來很害怕,但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只要小心一點。
應(yīng)該沒事的吧。
“怎么樣?”
劉煜問道。
“嗯,還不錯!”
都說話不能說太早,還沒完全適應(yīng)她余光就看見一支箭筆直朝自己的方向射來,想也沒想就伸手去抓。
這不,箭沒抓住,人掉江里去了。
印證了她剛剛害怕的事。
“阿雪!”
“翊塵!”
“翊王!”
“王爺!”
幾道聲音一同響起,事情發(fā)生得太快誰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后面反應(yīng)過來之后,又紛紛扎進水里去救人。
只有翎第一時間往箭射來的方向追去,因為他知道不管別人會怎么做,沈辭都會跳下去救人。
自己要做的就是抓到人。
簫雪刃要是看得到,許是會打趣一下他們?nèi)绱烁叩哪醵取?/p>
可是她現(xiàn)在看不到,還掙扎著一點點往水底沉去。
她無限感慨自己真是個天選倒霉蛋,越害怕的事就越容易碰到。
一開始為了報仇差點上頭沖去殺生門,后來又偶然聽見陸戚師兄和阿辭談話,雖然沒有聽見很多內(nèi)容。
加上一步步調(diào)查、溯樾的奇怪態(tài)度發(fā)現(xiàn)事情沒有那么容易,昨日才好不容易知道父親他們沒死。
我還有好多事情都沒有做。
還沒等到重聚,這下我要死了。
我是上輩子積怨太多,導致現(xiàn)在這么倒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