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影在房內(nèi)歸置行囊時，樓下傳來榮王與張文豪的低語。三菜一壇酒擺上桌，皆是客棧僅剩的余糧。張文豪端起酒杯正要敬榮王，卻被后者以指覆唇：“微服出行，喚我柳公子即可?！痹捯粑绰?，江宗卿已拱手立在身側(cè)：“榮王殿下……”

榮王脊背驟然繃緊，抬眼時目光如刀。張文豪急得目露警告，以口型示意“機密勿泄”。江宗卿恍然改口，退至鄰桌時，將士們已陸續(xù)下樓，見榮王紛紛拱手——這舉動引來了店小二的好奇。

“二位客官，小店送您果盤嘗鮮。”店小二堆笑將盤子擱在桌上，卻多嘴道：“看公子氣度不凡，方才那位將軍還對您行禮……”榮王面色微變，張文豪甩下一錠碎銀，語氣冷硬：“多事！做好你的活兒?！钡晷《s著脖子退開，鞋底碾過滿地草屑。

江月影下樓時，正見父親與將士們圍坐。她先向榮王桌前欠身行禮，才在江宗卿身旁落座。老將軍往她碗里夾菜，指尖掠過她發(fā)梢：“莫挑食，戰(zhàn)場上……”話未說完，榮王突然起身，腳步虛浮地朝樓梯晃去。張文豪扶住他時，因動靜過大惹來眾人矚目，他只得怒吼：“看什么！用餐！”

江宗卿驚得筷子落地，待將士遞來新筷，才發(fā)現(xiàn)榮王已被扶上樓。飯畢，江月影回房換了羅裙，正借著燭光讀兵書，忽覺一陣寒意襲來。她起身關窗時，瞥見一道黑影掠過榮王房頂。

“不好！”她攥緊袖中匕首，沖至榮王門前時，正見蒙面人舉劍刺向床榻?！白∈?！”她揚聲喝止，匕首出鞘的瞬間，劍鋒已沒入右胸。劇痛中，她拼力將匕首捅進對方心口，卻見那刺客突然咬舌，鮮血濺在她衣襟上，竟泛著詭異的青紫色。

張文豪舉燈闖入時，正見江月影捂著傷口后退?；鸸庥吵鏊n白的臉，及肩的發(fā)絲間，耳后一枚朱砂痣若隱若現(xiàn)?！澳闶桥?？”他厲聲質(zhì)問，目光掃過她染血的里衣，“與刺客可是同伙？”

“我……我見黑影入房，擔心柳公子安危……”她冷汗涔涔，忽然踉蹌著扶住桌沿，“許是感染風寒……頭痛難忍……”話音未落，已推門逃向自己房間，留下張文豪皺眉盯著刺客尸首——其腰間掛著的玉佩碎片，竟與榮王密函上的冰紋圖騰一模一樣。

待張文豪用麻袋裹起尸首，翻墻拋至亂葬崗時，月亮已斜掛中天。他返回客棧，路過江月影房門，聽見屋內(nèi)傳來壓抑的喘息。湊近細聽，竟是女子隱忍的痛哼——與白日里那個“小將士”的嗓音，判若兩人。

此刻的榮王臥房內(nèi)，柳孤登望著窗外殘月，指尖摩挲著袖中半截發(fā)繩。那是方才張文豪攙扶他時，從江月影肩頭扯下的。發(fā)絲間還纏著一縷金穗，正是今日席間，江宗卿為女兒別在衣襟上的飾物。

“江月影……”他默念著這個名字，想起她擋在刺客身前時的眼神，忽然輕笑出聲。窗外夜風驟起，吹得燭火明滅不定，將他投在墻上的影子，扯得老長，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