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影避開那刺目的血腥場景,提著裙擺匆匆往回趕,行至巷口正撞見江彬迎面走來。
“又跑哪兒野去了?舒錦說你趁人不備又溜出府了,怎的總這般不聽話?”江彬眉頭微蹙,語氣里摻著無奈,“人家是兒行千里母擔憂,到我這兒倒成了妹行千里兄擔憂?!?/p>
“好阿兄,我錯啦錯啦——”江月影立刻換上軟萌腔調(diào),拽著江彬胳膊輕晃,聲音甜得發(fā)嗲,“下次不敢了嘛,你就饒了我這遭~”
恰在此時,柳孤登與張文杰的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簾子被竹骨挑起,柳孤登探出身笑道:“真是巧,竟在此遇見二位。江姑娘今日瞧的‘熱鬧’,可還盡興?”
“熱鬧?”江彬聞言一怔,目光在妹妹泛紅的臉頰上打轉(zhuǎn),“何出此言?”
柳孤登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東街午時的斬刑,江姑娘可是看得真切。這般膽色,倒是叫人刮目相看。”話音未落,馬車已揚起一陣塵土,朝著長街盡頭駛?cè)ァ?/p>
被當場戳破秘密,江月影只覺臉頰燒得滾燙,恨不能尋個地縫鉆進去。江彬臉色霎時沉了下來:“你竟跑去刑場看殺人?成何體統(tǒng)!此事定要告知母親,罰你禁足半月,看你還敢不敢胡來?!?/p>
一聽要告母親,江月影眼珠一轉(zhuǎn),“撲通”跪坐在地,雙手死死抱住江彬右腿,帶著哭腔喊冤:“沒天理啦!阿兄欺負弱女子啦——”她邊說邊抽噎,瞬間引來半條街的圍觀者。
“哎你這做兄長的,妹妹生得這般嬌俏,怎舍得苛責?”
“如今外敵犯境,有本事上戰(zhàn)場殺賊去,在家欺負妹妹算什么好漢!”
更有人認出江彬身份,指著他嚷嚷:“這不是江府大公子嗎?老將軍出征在外,你卻在家當紈绔,也太給祖宗丟臉了!”
周遭議論如針,刺得江彬面紅耳赤,他慌忙去拽江月影:“快起來快起來!此事我不告訴母親便是,還不快回家!”
江月影立刻破涕為笑,松開手蹭地站起來,伸手討錢:“阿兄最好啦,賞點銀子買糖糕吃~”江彬無奈,從荷包里摸出十兩碎銀塞進她掌心,這才打發(fā)了這尊小祖宗。
待馬車駛?cè)霕s王府,柳孤登與張文杰剛踏下踏板,便見柳孤舟帶著隨從迎面走來。
“四弟別來無恙,”柳孤舟皮笑肉不笑,“今日李吉問斬,那般‘盛事’怎不見你去湊個熱鬧?”
“二哥說笑了,”柳孤登撣了撣袖口,語氣淡然,“血腥場面晦氣,我素來不愛看?!?/p>
“哦?是嗎?”柳孤舟往前半步,聲音壓得低啞,“聽聞四弟今日又是探大獄,又是入皇宮,忙得腳不沾地——不知情的,還以為太子之位非你莫屬呢?!?/p>
“二哥言重了,”柳孤登神色不變,“大獄我從未踏足,今日不過是進宮給父皇請安罷了。”
話音未落,他忽然踉蹌半步,額頭滲出細汗,眼看就要栽倒。張文杰眼疾手快扶住他:“殿下!”
“許是日頭太毒,有些中暑……”柳孤登扶著額頭,聲音虛弱,“二哥莫怪,實在無力奉陪?!?/p>
柳孤舟見狀,不好再作刁難,揮了揮手:“罷了,你且去歇息,改日再敘?!闭f罷帶著隨從轉(zhuǎn)身離去。
待腳步聲遠了,柳孤登忽然直起身子,哪還有半分虛弱模樣?他拍了拍張文杰的肩,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王府垂花門。
三日后,大獄傳來消息:人犯趙三在獄中暴斃,尸身蜷曲如蝦,嘴角殘留青黑痕跡。而他遠在城郊的家眷,竟也在當夜遭“盜匪”洗劫,現(xiàn)場狼藉不堪——窗欞刀痕齊整,院墻上的攀爬痕跡刻意做舊,分明是熟手偽裝。
此刻瀟慶陽剛拭去刀上血跡,正將染血的布巾塞進靴筒,巷口忽然傳來甲葉摩擦聲。他猛地抬頭,只見柳孤登帶著一隊羽林衛(wèi)踏碎月光而來,玄色錦袍在夜風里獵獵作響。
“瀟大人深夜‘操勞’,倒是辛苦?!绷碌窃捯衾滟?,掌心緩緩抽出一柄鎏金古劍——劍鞘刻著北斗七星,劍柄盤龍吞珠,正是元帝在乾明殿暗賜的“上斬佞劍”。劍一出鞘便寒光震目,隱約有風雷之聲:“陛下有旨,著本王持此劍清肅朝綱。趙三與家眷的‘意外’,大人不打算解釋一二?”
劍光映著瀟慶陽驟變的臉色,柳孤登身后的羽林衛(wèi)已挺槍上前,槍尖在夜色里凝成一片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