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驚雷碾過林府飛檐，正廳內(nèi)燭火被穿堂風(fēng)掀得明滅不定。阿寧被按在檀木長(zhǎng)凳上，后頸青筋暴起，與林月兒腕間銀鐲的月光紋形成詭譎對(duì)照。林尚書手握荊條，荊條上沾著懸壺堂特制的止血草——這是溫憐特意準(zhǔn)備的，為防刑訊中鬧出人命。

“最后一次機(jī)會(huì)?！绷稚袝那G條懸在半空，“誰讓你在姑娘的胭脂里摻金盞花？”

阿寧咬碎口中藏著的薄荷糖，甜腥氣混著冷汗溢出嘴角：“老爺當(dāng)奴婢是三歲孩童么？說了......便能留條活路？”

溫憐捏著藥囊的手頓了頓，她早知阿寧口中藏毒，卻故意在止血草里混了能引發(fā)幻覺的曼陀羅粉——此刻阿寧眼底的怔忪，正是藥效發(fā)作的征兆。

第一記荊條抽在阿寧后腰時(shí)，林夫人轉(zhuǎn)身扶住屏風(fēng)，指甲深深掐進(jìn)雕花木紋。小西洲攥著溫憐的衣袖，卻見阿寧唇角勾起詭異的笑，目光直直盯著林月兒右眼角的美人痣。

“說！”林尚書的荊條帶起血珠，“你以為替‘那位’死扛，就能換得家人平安？我早派人去了你的老家......”

“不用嚇?biāo)！绷衷聝汉鋈婚_口，指尖撫過銀簪斷裂處，“她腰間的玉佩，是京中某位大人賞的吧？前幾日我見她對(duì)著玉佩哭，倒像是哭喪?！?/p>

阿寧渾身劇震，玉佩從衣襟滑落——羊脂玉上刻著半朵并蒂蓮，與胡商密檔上的印記分毫不差。溫憐瞳孔驟縮，想起今早醫(yī)館收到的匿名信，信封上正是同樣的蓮花紋。

第十九記荊條落下時(shí)，阿寧忽然劇烈咳嗽，血水混著金盞花碎末噴在青磚上：“林月兒......你以為溫憐......”

“我與溫姐姐情同手足。”林月兒截?cái)嗨脑?，銀鐲與溫憐藥囊上的竹節(jié)紋相撞，發(fā)出清響，“倒是你，房里藏著的《皇陵秘錄》，比我父親的藏書還舊上十年?！?/p>

阿寧眼底閃過驚恐，卻在第二十記荊條落下前，用盡最后力氣嘶吼：“皇陵的......雙生......”

話音戛然而止。溫憐沖過去按住她脈搏，觸到腕間極細(xì)的毒針——不知何時(shí)，阿寧已用藏在指縫的毒針劃破血管。

深夜，林月兒在阿寧枕下翻出半片羊皮紙，上面用朱砂畫著皇陵地宮的方位圖，陪葬坑處赫然標(biāo)著“百蠱鼎”三字。溫憐舉著燭臺(tái)湊近，火光映得她腕間紅繩泛著暖意：“方才驗(yàn)尸時(shí)，我發(fā)現(xiàn)她舌根下刻著狼首紋——是巫蠱族的死士標(biāo)記?！?/p>

“狼首紋......李慕辭的狼首鐲也是這個(gè)紋樣?！绷衷聝哼o羊皮紙，指腹觸到圖角的“丙戌”二字——正是李慕辭的生辰，“難道二十年前的狼衛(wèi)滅門案，與皇陵蠱鼎有關(guān)？”

小西洲抱著《京中百官志》打了個(gè)寒顫：“姐姐快看！這上面畫著的宰相玉佩，和阿寧的并蒂蓮一模一樣......”

五更天，溫憐替林月兒重新綰好發(fā)簪，簪頭新嵌的月光石折射出冷光：“明日我隨你去大理寺，用阿寧的玉佩作餌，引‘那位’上鉤?！?/p>

“好?！绷衷聝和巴鉂u明的天色，想起阿寧臨終前未說完的“雙生”，忽然握住閨蜜的手，“溫姐姐，不管真相多可怕，我們都要一起查清楚——就像小時(shí)候，你替我試藥，我替你擋刀?！?/p>

溫憐的指尖輕輕覆上她腕間銀鐲，觸到內(nèi)側(cè)刻著的“月夜”二字——那是林夫人親自為她求的平安符。檐角傳來晨鳥鳴囀，兩人相視而笑，目光中盡是破局的篤定：縱有詭局深似海，亦有知己共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