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楚昭寧的寢宮內(nèi)燭火搖曳,映得滿室光影交錯。她端坐于案前,手中的密信已被反復折疊又展開數(shù)次,手指微微用力,紙張發(fā)出無聲的抗議。窗外風聲低吟,似在訴說某種隱秘的情緒,而她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桌上那只鳳冠上——那沉重的存在仿佛成了她命運的具象。
“小心沈清漪……”父親的字跡依舊清晰,如同刀鋒一般在她腦海中刻下印記。楚昭寧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宮之內(nèi),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可能成為致命的漏洞,更何況父親特意遣人送來的警告絕非無端。她心中已有決斷,必須盡快摸清這個女子底細。
靈芝輕步走入房中,在門檻處稍作停留,感受到主子散發(fā)出的寒意后才緩緩靠近?!澳锬??!彼穆曇魤旱煤艿停瑤缀跹蜎]在風聲里。
楚昭寧沒有回頭,依然注視著桌上的鳳冠。她開口時語氣平穩(wěn)卻不容置疑,“今日去偏殿一趟,就說是送些茶點慰問新人,順便聽聽那邊的動靜?!彼D了頓,補充道,“記住,不可露出任何破綻?!?/p>
靈芝點頭應下,退出房間時帶上了厚重的木門。楚昭寧重新將密信收入袖中,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在這暗潮涌動的深宮之中,任何遲疑都會帶來滅頂之災。而她絕不能讓一步退路被堵死。
偏殿外廊昏暗潮濕,偶有冷風穿過,帶來些許刺骨的涼意。靈芝捧著托盤,腳步看似隨意,實則每一步都經(jīng)過精心計算。她刻意放緩速度,耳朵豎起捕捉四周的聲音——是否有其他宮人的影子,是否有人尾隨其后。一切都必須確認無誤。
抵達偏殿時,她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沈清漪正低頭與一名陌生宮女低聲交談,神情專注而謹慎。靈芝裝作不經(jīng)意間走近,假意咳嗽兩聲以引起注意?!芭疽娺^沈姑娘,這是我家娘娘命我送來的一些茶點,請姑娘嘗嘗?!?/p>
沈清漪聞聲抬頭,目光掃過托盤后微微一怔,很快恢復如常。她的嘴角浮現(xiàn)一抹淡笑,但眼神里卻透著一絲戒備?!岸嘀x娘娘厚愛,只是我今日實在沒什么胃口。”她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同時朝身后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靈芝并未表現(xiàn)異樣,仍堅持遞上托盤,“娘娘交代了,一定要親自送到姑娘手中才行?!边@種軟硬兼施的手段是楚昭寧教給她的拿手好戲。沈清漪皺了皺眉,最終接過托盤,卻連蓋布都沒有掀開便將其放在了一旁。
待靈芝轉(zhuǎn)身離開時,她故意繞到偏殿另一側(cè)的小窗外觀察。不料這一眼,竟讓她心頭一跳。沈清漪正在急促地將一張紙卷塞入口中咀嚼,動作快得令人來不及細看。接著,她找出一塊舊帕子,用力擦拭桌面某處,似乎想抹去什么重要的痕跡。
靈芝屏住呼吸,眼珠飛速轉(zhuǎn)動。為了確保自己的懷疑得到驗證,她再次推開偏殿的大門,“姑娘!”聲音甜美卻不失分寸,“我剛才忘了問您,這茶點是不是不合胃口?若真的不喜歡,我可以回去稟報娘娘另換些別的?!?/p>
沈清漪猛地抬頭,臉色驟變,蒼白如紙?!澳恪阍趺催€在這里!”她的語氣掩飾不住慌亂,手指緊緊攥住衣襟,指節(jié)泛白。
靈芝假裝并未察覺對方的情緒波動,反而笑意盈盈,“奴婢只是擔心姑娘不滿意罷了。怎么,這些茶點有什么問題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質(zhì)問,沈清漪顯然有些措手不及,嘴唇動了幾下卻未發(fā)出聲音。兩人僵持片刻,偏殿內(nèi)的氣氛愈發(fā)緊張。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伴隨一位侍衛(wèi)冷硬的聲音:“誰在那里喧嘩?沈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這是楚昭寧提前安排的人,為的就是引蛇出洞。然而,這一手操作卻讓沈清漪徹底失去了冷靜。她揮手示意靈芝離開,“沒事,不過是些誤會罷了!”
靈芝順勢退下,但目光中的警覺并未消散。
回到寢宮后,靈芝將所見所聞逐一匯報給楚昭寧。從沈清漪銷毀證據(jù)的動作到她擦拭桌面的位置,每一個細節(jié)都講得明明白白。楚昭寧聽罷,眉頭蹙得更緊?!凹埦怼⒉潦谩彼哉Z,“看來她確實有所隱藏,而且絕非尋常之物?!?/p>
靈芝見狀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楚昭寧沉思片刻,指尖輕輕敲擊桌面。她知道,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理清沈清漪背后的勢力,而不是貿(mào)然行動?!袄^續(xù)盯著,尤其是那名與她接觸的宮女。另外,派人查查她的過往背景,包括入宮之前的事情?!?/p>
與此同時,遠在偏殿中的沈清漪也已意識到自己可能暴露了秘密。她癱坐在椅子上,雙手顫抖不止。蕭煜辰對她的寵愛固然能暫時保護自己,但一旦牽涉到政治博弈,他還能否庇護她?答案顯而易見。
為了求得一份安全感,沈清漪決定主動出擊。她找到蕭煜辰,試圖向他傾訴楚昭寧派侍女試探自己的事?!氨菹拢彼瓜卵鄄€,聲音哽咽,“昭寧她似乎已經(jīng)知道我的一些事情。若是被她抓住把柄,恐怕后果不堪設(shè)想……”
蕭煜辰聽完,眉頭微皺,目光審視般地落在她臉上。他并非完全信任沈清漪,但此刻的質(zhì)問卻并非針對她本人,而是事件背后的邏輯?!八鯐滥愕氖虑??若真要針對你,豈不是說明她早有計劃?”他的語氣冷峻,令沈清漪頓時啞口無言。
深夜,楚昭寧站在寢宮窗邊,望向遠處模糊的宮殿輪廓。她的心中思緒萬千,但表面卻保持著一貫的平靜。此時,沈清漪也在偏殿中默默落淚,一種無助與恐懼籠罩著她。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陷入了一場無法脫身的權(quán)力漩渦。
窗外的風漸漸停歇,天地間只剩下一片寂靜。楚昭寧收回目光,轉(zhuǎn)過身朝案前走去。燭光映照下的她,眼神愈發(fā)堅定。
靈芝退出偏殿后,腳步輕得像貓,但心里卻翻涌得難以平靜。她一路快步返回,將偏殿中發(fā)生的一切詳細匯報給了楚昭寧。楚昭寧聽完,沉默片刻,指尖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輕敲,像是雨水落在瓦片上的聲音,規(guī)律卻帶著某種壓迫感。
“紙卷和擦拭……”她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這女人果然有問題?!?/p>
靈芝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楚昭寧突然抬頭,目光如刀,“去查清楚那個宮女是誰,還有沈清漪的背景,越快越好?!彼恼Z氣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靈芝應聲而退,身影消失在厚重的木門后。
夜更深了,窗外的風停了下來,整個宮殿陷入一片死寂。楚昭寧站起身,走到窗邊,雙手扶著冰涼的窗框,目光投向遠處模糊的宮殿輪廓。她的手指緩緩收緊,仿佛想要將那無形的敵意捏碎。“沈清漪,”她喃喃道,“你背后到底藏著什么?”
就在她沉思之際,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不是靈芝,這腳步聲顯得過于穩(wěn)重,甚至帶著幾分刻意的遲緩。楚昭寧轉(zhuǎn)過身,臉上已經(jīng)掛上了恰到好處的微笑。
門推開,進來的是太子蕭煜辰。他穿著一身玄色便服,袖口繡著金線龍紋,在燭光下隱約閃爍。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眼底卻藏著一絲復雜的情緒。楚昭寧心中一凜,知道對方此刻出現(xiàn)絕非偶然。
“昭寧,這么晚了還沒休息?”蕭煜辰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些許試探。
楚昭寧微微低頭,語氣恭敬卻不卑不亢:“臣妾正想著明日的茶宴事宜,太子殿下怎么來了?可是有事?”
蕭煜辰邁步走近,目光掃過桌上的鳳冠和半杯冷茶,最終落在楚昭寧臉上。“聽說你今日派人去偏殿送了些茶點?”
楚昭寧心中一震,但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她抬起頭,迎上他的視線,嘴角微揚,“是啊,新人入宮,總該有些照應。我不過是盡一份心意罷了,難道這也值得殿下親自來問一句?”
蕭煜辰盯著她,眼中寒意漸濃,“你當真只是慰問?還是另有目的?”
楚昭寧輕笑一聲,眉眼間染上幾分無辜,“殿下這話可真是叫人費解。難道我關(guān)心他人也會被質(zhì)疑?若是這樣,往后臣妾豈不是寸步難行?”
蕭煜辰冷哼一聲,不再說話,轉(zhuǎn)身在案前坐下。片刻后,他緩緩開口:“沈清漪今日來找過我,說你對她多有刁難。她還提到,有人在偏殿故意試探她,毀了她的東西?!?/p>
楚昭寧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幾分驚訝,“哦?殿下信她的話?那姑娘可真是會編排人。我不過是個送茶點的小事,竟被她說成這般嚴重。”
蕭煜辰眉頭微皺,語氣里透著幾分不確定,“她雖有些夸大,但你的行事手段,我也略知一二。若真無惡意,為何偏挑這個時候?”
楚昭寧聽罷,神色未變,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殿下果然還是偏向她。也好,既然如此,臣妾日后便不再多管閑事了。”
她的話看似認輸,實則暗藏鋒芒。蕭煜辰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他知道楚昭寧不是輕易低頭的人,這一句“不再多管閑事”反倒像是警告??伤帜苷f什么?沈清漪確實惹出了不少麻煩,而楚昭寧背后的家族勢力同樣不容小覷。
“罷了,”蕭煜辰擺擺手,語氣有些冷淡,“你自己看著辦吧。但別忘了,這里是皇宮,不是你家后院?!?/p>
楚昭寧微微福身,“殿下教訓得是,臣妾謹記。”
等蕭煜辰離開后,楚昭寧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她回到桌前,重新拿起密信,盯著父親那一手熟悉的字跡,眼神愈發(fā)深邃?!吧蚯邃簟彼p聲吐出這個名字,語氣里帶著濃烈的殺意,“你最好祈禱,你的秘密不要觸碰我的底線?!?/p>
與此同時,偏殿中的沈清漪正在燈下翻看一本舊書。她的臉色蒼白,雙手微微顫抖,連書頁都差點拿不穩(wěn)。剛剛蕭煜辰的態(tài)度讓她徹底明白,自己的處境比想象中還要糟糕。太子雖然沒有明確責怪她,但那份懷疑已經(jīng)足夠讓她感到窒息。
“娘娘……”身后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沈清漪猛地回頭,看到一個黑影站在陰影里。那人身材修長,披著一件寬大的斗篷,面容隱藏在黑暗中。
“你終于來了,”沈清漪松了口氣,聲音卻依舊帶著幾分不安,“事情暴露了,楚昭寧已經(jīng)派人試探過我。我剛才險些控制不住自己?!?/p>
那人走近一步,聲音低沉沙啞,“不用擔心,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待宰的羔羊。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沒人能動得了你?!?/p>
沈清漪咬住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可如果繼續(xù)下去,我會害了殿下……我不想讓他卷進來。”
“殿下?”那人嗤笑一聲,語氣冷漠,“你以為他真的在乎你?別天真了,他只會利用你罷了。與其擔心他,不如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p>
沈清漪閉上眼,雙手緊握成拳。她知道對方說得沒錯,可心里那份對蕭煜辰的眷戀卻讓她無法完全放手。
“放心吧,”那人最后說道,“接下來的路,我會幫你鋪好。你只要記住一點——不要軟弱,也不要猶豫。否則,一切都完了?!?/p>
他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身影很快融入黑暗之中。沈清漪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
天邊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到來。楚昭寧站在窗前,目送第一縷陽光灑進宮殿。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密信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沈清漪,”她輕聲道,“游戲才剛開始呢?!?/p>
窗外,一聲鳥鳴劃破寂靜,仿佛預示著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