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絕對的黑暗。
我拖著半昏迷的齊羽在坍塌的墓道里爬行,身后不斷傳來巖石崩裂的巨響。鼻腔里全是血腥味和某種奇怪的金屬焦糊味,手掌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但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了。
白瑤消失了。
那個穿著撕裂旗袍、腰間帶著樹紋傷疤的女人,在金光中化為烏有。
"往前......爬......"齊羽突然嘶啞地開口,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青光,"前面......有岔路......左轉(zhuǎn)......"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見的。他的右眼瞳孔已經(jīng)變成了和白瑤一樣的青銅色,只是紋路略有不同。
左轉(zhuǎn)后的甬道逐漸變寬,空氣開始流動,帶著某種古老木質(zhì)腐朽的氣息。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抹幽藍的光——
那光來自一株巨大的、扎根于地脈中的青銅樹。
"找到了......"齊羽掙脫我的攙扶,踉蹌著撲向樹根。
這棵樹至少有十米高,枝干虬結(jié)如龍,每一根樹枝末端都延伸進巖壁深處。樹皮上刻滿與白瑤腰間相同的符文,最粗的樹干上纏繞著七條青銅鎖鏈,每條鎖鏈都捆著一具干尸——最新鮮的那具穿著80年代的的確良襯衫,胸口插著考古隊的工牌。
"師兄......"齊羽跪倒在地,顫抖著觸碰那具干尸的臉。
我仰頭望去,青銅樹的枝葉間懸掛著無數(shù)鈴鐺大小的青銅匣子,其中一個匣子正在微微震動,像是里面有什么東西要破殼而出。
"那是記憶容器。"齊羽的青銅眼倒映著樹影,"每個039項目的實驗體......死后意識都會被上傳到這里......"
樹根處突然滲出銀白色的液體,像活物般朝我們流來。我本能地后退,卻撞上了一個溫?zé)岬纳眢w——
"別動。"熟悉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白瑤。
她渾身濕透,旗袍換成了一件古舊的麻布長袍,腰間樹紋傷疤被金線重新縫合,組成完整的星圖。但最驚人的變化是她的眼睛——原本的青銅左眼現(xiàn)在變成了正常的瞳孔,而右眼卻化作了青銅質(zhì)地。
"你......"我剛要開口,她突然捂住我的嘴。
青銅樹上的匣子全部打開了。每個匣子里都飄出一縷銀白色的霧氣,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最清晰的那個,赫然是之前死在鏡室里的獨眼老人。
"他們來了。"白瑤壓低聲音,"樹根連接著所有時間線的墓室,我們必須切斷——"
她的話被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打斷。青銅樹的主干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跳動的、由銀白色絲線構(gòu)成的心臟。
"母體核心......"齊羽的青銅眼瘋狂轉(zhuǎn)動,"它沒死透!"
白瑤突然扯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間新出現(xiàn)的烙印——一個與爺爺留下的青銅小刀完全一致的符號。
"吳念,我需要你的血。"她抓住我的手腕,"你爺爺當(dāng)年用眼睛為代價封印了它,現(xiàn)在需要直系血脈重啟封印。"
樹心的跳動突然加速。那些漂浮的銀白人形同時轉(zhuǎn)向我們,獨眼老人的幻影發(fā)出沙啞的笑聲:"終于......完美的祭品......"
白瑤的匕首已經(jīng)劃開我的掌心。鮮血滴落在樹根上,瞬間被吸收。整棵青銅樹劇烈震顫,枝葉間所有匣子同時閉合又開啟,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嗒"聲。
"不夠......"白瑤咬牙,突然將匕首刺入自己腰間星圖的正中央,"加上我的......"
金線崩斷,她的血液竟然是銀白色的。
兩種顏色的血在樹根處交融,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的金光。樹干上的符文一個個亮起,像被點燃的導(dǎo)火索般向樹心蔓延。
"跑!"白瑤推了我一把,"帶齊羽走!"
我拽起齊羽沖向最近的甬道。身后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氣浪將我們掀飛出去。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青銅樹在金光中瓦解,而白瑤的身影化作了無數(shù)飛舞的金線......
我是在醫(yī)院醒來的。
齊羽坐在床邊,右眼戴著黑色眼罩——下面的青銅眼珠已經(jīng)被手術(shù)取出。警方說我們是在湘西某處山體滑坡現(xiàn)場被發(fā)現(xiàn)的,除了輕微腦震蕩外沒有大礙。
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永遠改變了。
枕頭下壓著一塊青銅碎片,上面刻著半幅星圖。每當(dāng)夜深人靜時,碎片會微微發(fā)燙,像是遙遠的呼喚。
而我的體檢報告顯示,心臟附近出現(xiàn)了一條"先天性血管畸形"——那分明是青銅樹枝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