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暴雨中的來客

1999年12月31日23:17，湘西暴雨。

九歲的吳念被雷聲驚醒時，看見父親吳三省站在窗前，僅存的右眼死死盯著院門。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在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水洼，泛著詭異的青銅色。

"躲進地窖。"父親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記住，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別出來。"

院門被撞開的瞬間，吳念看清了來人的裝束——白大褂外面套著軍用雨衣，胸口別著刻有"039"字樣的金屬徽章。為首的女人撐著黑傘，傘骨竟然是七根細長的青銅釘。

"吳先生，甲子輪回要到了。"女人的聲音讓吳念想起冬天結(jié)冰的湖面，"您兒子的體檢報告顯示，七星血脈純度達到92%。"

父親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不是血，而是細小的金屬顆粒。那些顆粒在地板上自動排列成北斗七星圖案，最后一顆"搖光"的位置正對著吳念的胸口。

（二）地窖壁畫

地窖比吳念記憶中的要深得多。

煤油燈照亮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同一個日期"1987.7.15"，有些刻痕還沾著黑褐色的血跡。最深處有塊新鑿出的凹陷，里面嵌著半面青銅鏡。

當吳念的手指碰到鏡面時，地窖突然劇烈震動。墻皮剝落后露出令他毛骨悚然的真相：所謂"墻壁"其實是無數(shù)垂直排列的青銅匣子，每個匣子都在發(fā)出高頻振動。

最近的匣子突然彈開，里面蜷縮著一具穿紅棉襖的小小骸骨。骸骨胸口插著青銅樹枝，枝頭開出的花芯里，嵌著顆完好無損的眼球。

"這是......"吳念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突然想起去年失蹤的同班同學小花。

匣子里的眼球突然轉(zhuǎn)動，瞳孔映出室外的場景：父親跪在雨地里，三個白大褂正用青銅釘固定他的四肢。那個女人舉起第七根釘子，對準了父親完好的右眼。

"不要看！"

一雙冰冷的手突然捂住吳念的眼睛。他聞到淡淡的沉香味，是每年清明節(jié)都會出現(xiàn)在爺爺墳前的那個穿白旗袍的姐姐。

（三）白旗袍的警告

"數(shù)到七就往外跑。"白旗袍姐姐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去老槐樹底下挖出銅鈴。"

吳念想問她是誰，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發(fā)不出聲音。白旗袍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條形碼——和那些白大褂的一模一樣。

"我是第七批實驗體。"她的左眼突然變成青銅色，"也是唯一逃出來的。"

地窖頂部傳來釘棺材般的悶響。白旗袍猛地推開吳念，自己卻被塌落的泥土掩埋。最后一刻，她將某樣東西塞進吳念手心——是半枚染血的青銅錢，方孔周圍刻著"厭勝"二字。

吳念數(shù)到七時，整座房子突然傾斜。他從地窖裂縫鉆出，看見永生難忘的一幕：父親的身體被七根青銅釘釘在地上，胸口裂開的傷口里沒有心臟，只有一團跳動的銀白色光球。

那個撐黑傘的女人正用試管收集光球滲出的液體，轉(zhuǎn)頭對同伴說："載體準備完成，2000年零點準時......

驚雷吞沒了后半句話。

（四）銅鈴與槐樹

老槐樹下泥土松軟。

吳念挖到第三下時，鐵鍬碰到了硬物。不是預想中的銅鈴，而是一個鉛制餅干盒，里面整齊排列著七個小玻璃瓶，每個瓶子里都漂浮著一顆眼球。

瓶身上的標簽讓他渾身發(fā)冷：

「039-1 吳建國 1953.7.27」

「039-2 吳振華 1971.9.13」

......

「039-7 吳念 1999.12.31」

最后那個瓶子是空的。

遠處傳來吉普車的引擎聲。吳念抓起餅干盒狂奔時，盒蓋震開，六個玻璃瓶相繼碎裂。那些眼球在空氣中化作銀白絲線，像有生命般纏上他的手腕。

槐樹突然劇烈搖晃，樹根處滲出粘稠液體。液體在月光下組成楚國文字：

「以眼還眼」

（五）千禧年鐘聲

2000年零點差七分。

吳念躲在齊寶齋后院的水缸里，透過縫隙看見穿白大褂的人包圍了整條街。那個女人站在歸墟湖邊，手里捧著的正是從父親體內(nèi)取出的光球。

"北斗定位完成。"她對著軍用步話機說，"七代人血脈共鳴已建立。"

零點鐘聲敲響第一下時，湖面突然結(jié)冰。第二下，冰層出現(xiàn)七星狀裂紋。當?shù)诹络娐暬厥幵谏焦乳g，吳念胸前的皮膚突然發(fā)燙——那枚厭勝錢不知何時已經(jīng)嵌入血肉，正在形成與父親一模一樣的星圖紋路。

最后的鐘聲里，整個歸墟湖面如鏡般破碎。沖天而起的不是水花，是成千上萬根青銅樹枝，每根樹枝頂端都掛著鈴鐺大小的青銅匣子。

女人發(fā)出勝利的歡呼，卻沒注意到所有匣子都轉(zhuǎn)向同一個方向——躲在陰影里的吳念。

（六）第七顆眼球

當?shù)谝粋€白大褂被青銅樹枝貫穿時，吳念正盯著手里的空玻璃瓶。

瓶底突然浮現(xiàn)一行小字：

「真正的第七批實驗體是你」

無數(shù)記憶碎片突然涌入：五歲時"意外"跌入古井看到的人俑、去年班級郊游時在溶洞發(fā)現(xiàn)的青銅碎片、上周父親給他注射的"疫苗"......

女人在慘叫中化作青銅雕像的瞬間，吳念鬼使神差地將手指伸向自己的右眼。

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他的眼球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青銅質(zhì)地。

（七）十五年后

2015年冬夜，吳念在古董店后院燒紙錢。

火堆里不僅有冥幣，還有六張泛黃的照片：1953年的曾祖父站在朝鮮戰(zhàn)場、1971年的伯父被綁在手術(shù)臺上、1999年父親胸口的血洞.....

第七張是空白的。

當火星濺到手背時，皮膚下隱約浮現(xiàn)銀白色紋路。吳念抬頭看向北斗七星，發(fā)現(xiàn)"搖光"的位置多出一顆本不該存在的暗星。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只有五個字：

「青銅醒了 瑤」

照片背景里，歸墟湖面的冰層正在龜裂。

（1999前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