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挾著煙火氣漫過青石長街,在一氣盟的庇佑下,這座邊陲城鎮(zhèn)正涌動著勃勃生機。
沿街商鋪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糖炒栗子的焦香、羊肉湯的醇厚、剛出爐的烤餅的麥香交織成網(wǎng),引得行人頻頻駐足。
楊肅秋掀開老字號面館的布簾,要了碗陽春面。
青瓷碗里臥著瑩白面條,撒上翠綠蔥花,淋幾滴金黃麻油,熱氣裊裊升騰。
他剛落座,鄰桌食客的議論聲便鉆進耳中。
"百目妖君這回算是栽了!拿南宮家百來口人的骨頭煉魂燈討好姘頭,當真是喪心病狂。"
說話的漢子灌了口酒,砸吧著嘴道,"聽說妖丹都被剜出來當鎮(zhèn)物了,活該!"
楊肅秋握筷的手頓了頓,豎起耳朵聽著。
"你哪來的消息?這都知道?"有人追問。
漢子得意地挺直腰板:
"實不相瞞,我奶奶的姐姐的小叔子的女兒的干兒子的小舅子,可是一氣盟的內(nèi)門弟子!"
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有些秘辛,也就我能聽到。"
周圍人紛紛投來艷羨目光,席間氣氛愈發(fā)熱烈。
角落里卻傳來不同聲音:
"面具團那幫人也算厲害,能除掉這等大妖??上奶?,抓到的妖常放生路。"
"要我說就該斬草除根!"有人拍案,"留著這些妖物,遲早是禍患!"
"不過..."另一個聲音細若蚊蠅,"百目妖君對那女子倒真是癡心一片..."話音未落,便被眾人哄笑淹沒。
楊肅秋心中五味雜陳,他想起一件事。
毒娘子的族人偷了南宮家做棺材的金絲楠木,南宮家竟直接血洗摘星樓,屠戮毒娘子滿門。
據(jù)說那大火燒了七天七夜。
他搖搖頭,心中嘆息:
哎,人族與妖族的恩怨,從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他望著碗里漸漸涼透的面,喉頭泛起苦澀。
父母慘死于妖物利爪下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xiàn),這些年他手刃的妖物不計其數(shù)。
可每當?shù)度械肿∧切┌Q求饒的生靈,心底總會泛起遲疑。
就像面具團一樣,他并非見妖必殺。
這,算不算世人眼中的婦人之仁?
他剛夾起一筷子面,忽然一道陰影籠罩桌面。
抬頭時,只見張正不知何時已在對面落座,玄色勁裝帶著若有若無的松木香。
楊肅秋猝不及防撞翻湯碗,湯汁濺在衣襟上,嗆得劇烈咳嗽:
"你...咳咳...怎么在這兒?"
神出鬼沒的。
騷動引得滿座側目,張正不慌不忙地推過一杯溫茶,“喝了?!?/p>
楊肅秋顧不上道謝,仰頭一飲而盡。
等氣息平復,他盯著那張萬年不變的冷臉,卻在對方墨玉般的眼眸里,捕捉到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笑意。
心尖微顫,別過頭去。
"我嚴重懷疑你在我身上下了追蹤術。"楊肅秋用帕子擦拭嘴角,"不然怎么每次我一落腳,你就冒出來?"
張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盞,挑眉道:
"若是追蹤符,以你的本事早該察覺。”
“不過是碰巧罷了。"
他語氣散漫,可那雙眼睛,卻將楊肅秋的每一絲神色變化都看進了眼底。
"遵從本心便好。"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楊肅秋卻瞬間明白了其中深意。
他看著他輕笑出聲:"你這是在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