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了我最不愿嫁的人家。
他是個腿疾的大少爺,家財萬貫,而我恰好身無分文,母親臥病在床,弟妹幾個尚且年幼。
嫁妝禮單上寫得明明白白,黃金百兩,綢緞錦被,銅錢車馬,是半城百姓一年的口糧,可我只覺得像是一道鎖鏈,套在我的脖子上,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出嫁那日,娘哭得淚水漣漣,她握著我的手,眼神中滿是不舍和歉疚。一向軟弱的她,竟然跪在了我面前,說什么也要我反悔。
我抿了抿唇,輕輕扶起了娘親,道:"婚書都寫好了,誰還能反悔?再說了,他雖然腿腳不便,可好歹也是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娘何必如此?"
我心里卻是另一番想法。嫁給他,能讓我弟弟上學(xué)堂,能讓我妹妹穿上新衣裳,能讓我娘親喝上好藥。至于我自己,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到另一個牢籠罷了。
我心中藏著怨,怨父親在我十歲那年病逝,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怨我那遠在京城求取功名的表哥不肯娶我,怨命運對我們這般不公,讓我成了家中的頂梁柱,卻又不得不低頭嫁入陌生人家。
"蘭兒,你...到了唐家,萬不可提起你表哥的事。"臨行前,娘抓著我的手,千叮嚀萬囑咐道。
我點了點頭,從荷包里取出一封信,那是表哥最后一次寄來的,說著他在京城已有了心儀的姑娘,讓我莫要再想他。我看了最后一眼,將它投入了燭火中。
唯有藏在我發(fā)髻上的那支小小的玉簪,是表哥幼時送我的,我舍不得燒,也舍不得丟,便帶進了唐家。
花轎一路行進,我透過轎簾的縫隙看著旁邊的景色,由青石板路轉(zhuǎn)為了寬闊的官道,又由官道轉(zhuǎn)為了鋪著紅毯的豪門大院。
唐家規(guī)模之大,遠超我想象。光是門口站著的家丁就有數(shù)十人,每個人腰板挺直,目不斜視,手里拿著的燈籠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據(jù)說唐家老太爺曾為朝廷出力甚多,雖已致仕在家,卻仍有諸多朋友在朝中任職,所以這場婚事辦得格外熱鬧,前來賀喜的馬車足足排了三條街。
轎夫?qū)⑽业幕ㄞI穩(wěn)穩(wěn)地放下,我聽見外面喜婆的聲音:"新娘子可以出轎了!"
我深吸一口氣,拉了拉蓋頭上的紅紗,心中一片混亂。不知道那位腿疾的唐公子,是怎樣的人?聽聞他生得是一表人才,只可惜十五歲那年從馬上摔下,傷了雙腿,至今不便。不知傳言是真是假。
喜婆拉著我的手,我小心翼翼地邁出了轎子。
院子里早已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我聽見竊竊私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這就是唐家少爺?shù)男孪眿D?"
"聽說是七品官家的女兒,家道中落才嫁給了殘疾的唐少爺。"
"也不知道唐少爺是怎么想的,娶個沒錢的官家女做什么?"
我緊咬著下唇,裝作聽不見那些話,跟著喜婆一步步往前走。
忽然,一個清冷的男聲響起:"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