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椒房
暮春的日光斜斜灑在翊坤宮的朱紅宮墻上,華妃將繡著金線牡丹的帕子隨意搭在肩頭,玉腕輕揚,五彩毽子在她足尖翻飛如蝶。幾個宮女圍成半圈,隨著毽子起落拍手嬉笑,驚起廊下金絲雀撲棱棱亂飛。
"娘娘好俊的腳法!"頌芝舉著團扇笑得眉眼彎彎,話音未落,忽見廊角閃過明黃龍紋衣角。她臉色驟變,猛地扯住華妃裙裾:"娘娘!皇上來了!"
毽子"啪"地落在青磚上。華妃抬眼,見玄色團龍吉服的身影正穿過垂花門,十二扇紫檀木屏風(fēng)將日光切割成細碎的金箔,映得那人周身都籠著朦朧光暈。她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想起半月前內(nèi)務(wù)府總管那句"皇上近日常去眉姐姐宮里",心口泛起絲絲涼意。
"臣妾給皇上請安。"華妃福下身去,鬢邊赤金點翠步搖隨著動作輕顫,碎鉆般的珍珠垂在臉頰兩側(cè),倒比平日更多了幾分楚楚動人。她故意垂著眼睫,余光卻瞥見皇帝玄色靴面上的金線繡紋——正是她上個月命人送來的蘇繡紋樣。
龍袍掃過青磚的窸窣聲漸近,帶著龍涎香的氣息撲面而來。華妃被一雙溫?zé)岬氖滞衅?,抬眸時眼波流轉(zhuǎn):"皇上怎么來了?也不提前派人通傳一聲,倒教臣妾失禮了。"她咬著下唇,將絹子輕輕甩在皇帝袖間,"還以為皇上早忘了翊坤宮的路呢。"
皇帝低笑出聲,指腹摩挲著她腕間羊脂玉鐲:"倒是朕的不是,讓愛妃受委屈了。"他目光掠過華妃微蹙的眉峰,忽然想起初見時,年世蘭也是這樣倚在杏花樹下,眼尾一抹丹砂紅得灼人,偏要裝出怯生生的模樣。
"皇上心里哪里還有臣妾。"華妃抽回手,轉(zhuǎn)身時廣袖掃落桌上青瓷茶盞。"嘩啦"脆響驚得宮女們齊刷刷跪倒,她卻仿若未聞,只捏著帕子去擦眼角:"前日御花園撞見眉姐姐,人家腕上戴著皇上新賞的翡翠鐲子,臣妾巴巴等了半月......"
話音未落,腕間突然一沉?;实劢庀伦约貉g的和田玉佩,溫潤玉色襯得她皓腕愈發(fā)瑩白:"這是朕在江南淘來的羊脂玉,特意留著給你。"他指尖拂過她泛紅的眼角,"倒是小嘴越發(fā)會說了,明兒讓敬事房把翻牌子的綠頭牌都換成你的。"
華妃"撲哧"笑出聲,順勢倚進皇帝懷里:"皇上又哄臣妾。"她嗅著龍袍上熟悉的檀香,忽然想起哥哥信中說西北戰(zhàn)事吃緊,睫毛輕顫,"皇上整日為朝政操勞,可要多保重身子。"指尖不經(jīng)意間劃過皇帝手背,"聽說皇上最近常熬夜批閱奏折?"
皇帝攬著她往寢殿走去,鎏金宮燈將兩人身影拉得老長:"還不是那些老臣,整日在朝堂上吵得朕頭疼。"他低頭看見華妃耳后未褪的紅痕,想起方才她踢毽子時飛揚的裙擺,喉結(jié)微動,"倒是你,平日里悶在宮里也不知找些樂子。"
寢殿內(nèi)熏著龍腦香,鮫綃紗帳半掩著鎏金雕花床榻。華妃任由皇帝將自己按在軟榻上,指尖勾住他的腰帶,朱唇在他耳畔輕語:"皇上若是常來,臣妾哪里還會悶?"她忽然翻身將人壓在身下,鬢間步搖垂落的珍珠掃過皇帝脖頸,"上次皇上說臣妾的廣寒秋舞......"
話音被吻堵了回去?;实劭圩∷氖滞?,看著華妃因喘息而泛紅的臉頰,忽然想起那年選秀,這個張揚明艷的女子在殿中跳驚鴻舞時,滿殿公卿都屏住了呼吸。
"明日讓御膳房做你愛吃的蟹粉酥。"皇帝吻著她發(fā)頂,感受著懷中柔軟的身軀,"過幾日陪朕去圓明園住些日子?"
華妃將臉埋進他胸口,聽著沉穩(wěn)的心跳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時漫進了屋子,將滿室旖旎都染成曖昧的緋色。她在皇帝看不見的地方握緊了拳頭——只要哥哥在西北打了勝仗,這后宮之中,遲早都是她年世蘭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