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硯》第四章：硯邊雪（現(xiàn)實世界篇）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墨香涌入鼻腔時，沈硯指尖劃過實木修復(fù)臺的紋理——和星際醫(yī)療艙的金屬質(zhì)感不同，這里的每道木紋都帶著真實的溫度。玻璃展柜里，《妄硯圖》正在暖光下舒展，畫中白衣人攥著紅衣人的手腕，指節(jié)泛白的力度，分明是第三世能量鎖鏈崩斷時的模樣。

“醒了？”謝妄的聲音從落地窗邊傳來，他握著狼毫的手懸在宣紙上方，墨汁在筆尖凝聚成曼珠沙華的形狀，“這次在畫里困了27天，比上一世少了三天?！?/p>

沈硯低頭看著自己手腕，那里不再有系統(tǒng)的光紋，取而代之的是淡金色的鎖魂印——和謝妄無名指根的同款印記，此刻正隔著三步距離，在空氣中牽出細(xì)不可見的墨絲。修復(fù)臺上散落著前三世的“信物”：斬魔劍的紅綾成了鎮(zhèn)紙，戲園的銀鐲化作筆架，星際的能量鎖鏈盤在硯臺邊，竟真的能吸起散落的金粉。

“所以那些世界，都是你畫出來的？”他摸著展柜玻璃，畫中紅衣人鎖骨處的魔紋突然泛起紅光，與他現(xiàn)實中的皮膚產(chǎn)生共振，“包括我以為的‘系統(tǒng)’，其實是畫靈為了修復(fù)《妄硯圖》，生成的強制輪回程序？”

謝妄擱下毛筆，走過來時帶起的風(fēng)里有松煙墨的味道。沈硯看見他白大褂下露出的手腕，那道從星際世界帶回來的星圖紋身，正在現(xiàn)實中化作水墨畫的筆觸——原來他們在畫中世界的所有經(jīng)歷，都會以墨痕的形式，刻在現(xiàn)實的軀體上。

“五百年前你替我擋下畫靈的清掃程序，”謝妄指尖劃過沈硯后頸，那里不再有星軌印記，而是浮現(xiàn)出完整的畫卷落款，“元神碎成一萬片，散在《妄硯圖》的各個畫層里。我抱著殘卷從畫中逃出，成了現(xiàn)實里的守畫人，每一世都要鉆進畫層，把你的碎片一片片粘回來?！?/p>

沈硯忽然想起星際世界主控臺的“第10001次模擬”，原來每一次快穿，都是謝妄用自己的墨魂作為引，在畫中世界重構(gòu)他們的羈絆。展柜里的《妄硯圖》此刻終于完整，畫中兩人衣袂交纏處，那朵缺失的曼珠沙華，正是由前三世的鎖魂印、紅綾、星圖共同拼成。

“那第一世在魔淵，你故意讓我看見你心口的魔紋，”他忽然抓住謝妄的手，按在自己仍有些透明的掌心，“其實是用你的墨魂，去激活我碎在畫層里的元神碎片？”

謝妄的拇指摩挲著他掌心的紅痣，那里現(xiàn)在是整幅畫的“眼”——只要他集中精神，就能看見畫中世界的萬千小宇宙在其中流轉(zhuǎn)。修復(fù)室的落地窗外飄著雪，和第一世魔淵的雪、第二世戲園的雪、第三世星際模擬的雪，都不一樣——這是現(xiàn)實世界的雪，落在謝妄發(fā)間時，會融化成墨色的水珠。

“每次你以為在攻略我，”謝妄忽然低頭，吻在他鎖骨處的魔紋上，那里的皮膚正在變得真實，“其實是我在畫層里，把你散落的記憶，用‘愛’粘起來。比如在魔淵刻婚書，在戲園藏懷表，在星際讓能量鎖鏈變成紅綾——這些你以為的‘攻略點’，都是我藏碎片的標(biāo)記?！?/p>

沈硯忽然看見修復(fù)臺上的宣紙無風(fēng)自動，上面浮現(xiàn)出前一萬次輪回的殘影：有時他是書生，謝妄是妖怪；有時他是將軍，謝妄是謀士；每一次，謝妄都會在他瀕死時，用墨魂修補他破碎的元神，卻故意讓系統(tǒng)留下“攻略失敗”的提示，只為了下一次，能再和他相遇。

“那現(xiàn)實中的你，”他摸著謝妄無名指根的鎖魂印，那里有淡淡的繭，是握筆五百年留下的痕跡，“其實根本不是什么快穿系統(tǒng)的宿主，而是從畫中逃出的、我的——”

“道侶?！敝x妄忽然輕笑，指尖凝聚出半支玉簪，正是第一世魔宮的紅珊瑚簪，“五百年前你在畫中對我說‘妄字拆作亡女，可我偏要做你不死的魔’，現(xiàn)在該換我對你說——”

他忽然握住沈硯的手，按在《妄硯圖》的畫心處，整幅畫突然泛起金光。沈硯感覺有萬千記憶涌入腦海：五百年前，謝妄作為畫外人闖入《妄硯圖》，被畫靈判定為“雜質(zhì)”，他為了護他，甘愿碎了元神，將謝妄送出畫外；而謝妄在現(xiàn)實世界中，用五百年時間，將他的元神碎片，在畫中世界一次次重構(gòu)，只為讓他能重新凝聚成形。

“畫靈說，只有完全修復(fù)《妄硯圖》，你才能永遠(yuǎn)留在現(xiàn)實?！敝x妄的聲音混著畫紙展開的脆響，沈硯看見自己的指尖正在變得凝實，不再像之前那樣透明，“但他們不知道，我在每一世的碎片里，都藏了點私心——比如讓你在魔淵吻我時，多留半滴墨魂；在戲園替我戴銀鐲時，刻上我們的婚期；在星際讓能量鎖鏈纏上你腰時，偷偷畫下你的腰線?！?/p>

窗外的雪突然變大了。沈硯望著謝妄發(fā)間落的雪，忽然想起所有世界的BE場景：他在魔淵墜落時，謝妄紅著眼眶接住他；在戲園后巷槐樹下，謝妄為他擋住追兵；在星際戰(zhàn)場崩塌時，謝妄用墨魂護住他的元神——這些他以為的“任務(wù)失敗”，其實都是謝妄在現(xiàn)實中，拼盡全力留住他的證據(jù)。

“現(xiàn)在《妄硯圖》修復(fù)了37%，”謝妄指著展柜里的畫，畫中兩人的衣袂正在現(xiàn)實中飄動，“但剩下的63%，我不想再用畫層模擬了?！彼鋈粶惤?，在漫天雪光中吻住沈硯的唇，墨香混著雪水的涼，卻讓沈硯感覺心口發(fā)燙——那是元神碎片正在與現(xiàn)實軀體融合的信號。

“跟我去個地方。”謝妄拉著他的手，走向修復(fù)室暗門。門后是間堆滿畫稿的畫室，墻上貼滿了一萬張草圖，每張都畫著不同世界的他與沈硯：有的是書院同窗，有的是江湖師徒，有的是星際對手——但每張畫的角落，都藏著小小的“妄硯”二字，用朱砂筆寫成曼珠沙華的形狀。

“這是前一萬次輪回的記錄，”謝妄摸著某張畫稿上沈硯破碎的紅痣，“每次你在畫層里消散，我就會在現(xiàn)實畫下你的模樣，怕自己忘記你的眼尾紅痣、怕忘記你吻我時的溫度、怕忘記你說‘謝妄，我在’時的語氣?！?/p>

沈硯看著那些畫稿，發(fā)現(xiàn)越后面的畫作，色彩越鮮明——從第一千次的黑白水墨，到第一萬次的工筆重彩，正是他元神碎片逐漸完整的過程。而最新的畫稿上，畫的是現(xiàn)實中的場景：他靠在謝妄肩上，修復(fù)臺上放著完整的《妄硯圖》，窗外的雪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畫靈還在監(jiān)視我們，”謝妄忽然低笑，指尖劃過沈硯手腕的鎖魂印，那里正在滲出金色的血——是畫靈的警告，“他們不想讓畫中仙真正來到現(xiàn)實，怕我們打破‘畫內(nèi)畫外’的界限。但你知道嗎？”他忽然握住沈硯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的墨魂，早就和你的元神碎片纏在一起了，就像現(xiàn)在——”

沈硯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識海炸開。他看見自己的掌心浮現(xiàn)出完整的《妄硯圖》，而謝妄的胸口，正有相同的畫卷在流淌——原來從五百年前那次相遇開始，他們的魂魄，就已經(jīng)在畫里畫外，纏成了永遠(yuǎn)解不開的鎖魂印。

“下一世，”謝妄在他耳邊低語，畫室的雪光映得人睫毛發(fā)顫，“不，沒有下一世了?，F(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能觸碰到現(xiàn)實的雪、聞到現(xiàn)實的墨香、感受到現(xiàn)實的——”他忽然咬住沈硯的耳垂，帶著墨色的舌尖劃過那里的鎖魂印，“我的溫度?！?/p>

修復(fù)室的警報突然響起。沈硯看見展柜里的《妄硯圖》泛起裂痕，畫靈的虛影出現(xiàn)在落地窗前，用機械音重復(fù)著：“檢測到畫中仙實體化，啟動清除程序。”但謝妄只是輕笑，從畫案上拿起一支刻著“妄”字的毛筆——正是星際世界能量劍的原型。

“五百年前你用元神替我擋刀，”他將毛筆塞進沈硯手中，筆尖自動沾上金粉，“現(xiàn)在該換我，用這雙畫了一萬次你的手，為你劈開畫靈的規(guī)則?！?/p>

沈硯望著筆尖凝聚的金光，忽然想起所有世界里，謝妄望向他的眼神——那些被系統(tǒng)判定為“異?！钡暮酶卸炔▌?，那些讓世界線崩潰的記憶復(fù)蘇，原來都是謝妄藏在墨色里的、不愿再與他分開的執(zhí)念。

“好?！彼鋈惠p笑，筆尖在空氣中劃出曼珠沙華的形狀，現(xiàn)實世界的雪，竟隨著他的筆觸，在落地窗前綻放出紅色的花瓣，“這次，我們一起，從畫里畫外，劈開所有阻礙。”

謝妄的指尖扣住他的腰，墨魂與元神在空氣中相撞，激起萬丈金光。展柜里的《妄硯圖》終于完全破碎，卻在破碎的瞬間，化作萬千畫紙蝴蝶，圍繞著他們飛舞——每只蝴蝶上，都畫著他們在一萬個世界里的相遇、相愛、相別。

而現(xiàn)實世界的雪，此刻正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融化成一滴墨色的淚——那是五百年等待，終于等到的、畫中仙與守畫人，在現(xiàn)實世界的，第一滴真實的淚。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