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手腕上的銀鈴聲驚醒的。

巖溫倚在雕花木窗邊把玩銀飾，月光沿著他銀項圈上的苗文圖騰流淌，在鎖骨處凝成一小片清輝。我下意識摸向耳后，前日被銀針刺痛的皮膚下，似乎有什么在輕輕翕動。

"別碰。"他忽然開口，銀鈴串隨著轉(zhuǎn)身發(fā)出細碎聲響，"情蠱剛?cè)胙}，見光會疼。"

我觸電般縮回手。三天前的篝火晚宴歷歷在目，銀冠盛裝的苗疆少主舉著牛角杯向我走來，銀蝶耳墜掃過頸側(cè)時帶起一絲涼意。此刻他玄色衣襟上仍繡著那些詭麗的蝶，在月光下振翅欲飛。

"放我走。"我攥緊苗繡錦被，腕上銀鐲硌得生疼，"你們這是非法拘禁。"

巖溫輕笑一聲，銀鏈隨著動作滑落肩頭。他忽然貼近，帶著苦艾與雪松的氣息將我困在床角："林小姐，你男朋友正在寨子?xùn)|頭和你閨蜜接吻。"冰涼指尖撫過我發(fā)燙的眼尾，"需要我?guī)闳タ纯磫幔?

手機在枕邊震動起來，閨蜜發(fā)來的自拍照里，陳昊的側(cè)臉在她頸窩若隱若現(xiàn)。我渾身發(fā)冷，耳后的銀蝶突然開始灼燒，疼得蜷縮起來。

"噓——"巖溫將我攏進銀繡披風(fēng)，銀鈴輕晃著貼上我的脊背，"情蠱最忌心傷。"他哼起一支苗疆小調(diào)，暗紅穗子垂在我眼前搖晃，"明日滿月，帶你看銀蝶渡河。"

晨霧未散時，我在竹樓轉(zhuǎn)角撞見陳昊攬著閨蜜的腰。情蠱在血脈中翻涌，巖溫的銀戒突然貼上我后頸："別動氣。"他指尖繞著我的發(fā)梢，"我在后山備了藥泉。"

藥泉蒸騰著苦香，巖溫拆開我手腕滲血的紗布。情蠱發(fā)作時抓破的傷口正在他指尖愈合，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眼尾也有一粒銀砂。"這是什么？"

"守蠱人的印記。"他舀起泉水淋在我發(fā)間，"我們巖氏守護情蠱千年，你是第一個外族宿主。"水珠順著他喉結(jié)滑進銀項圈，"疼嗎？昨夜你哭著扯我銀鏈的時候，可比現(xiàn)在誠實。"

巖溫的銀刀挑開我頸后碎發(fā)時，月光正漫過宗祠屋檐的鎮(zhèn)山獸。

"別動。"他指尖壓著我突突跳動的血管，刀刃沿著銀蝶紋路游走，"勘探隊帶著金屬探測器闖進禁地，驚醒了地脈里的老東西。"冰涼的銀砂混著血珠滾進瓷碗，我聞見濃重的腥甜。

腕間銀鈴?fù)蝗化偪裾痤?，竹樓外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巖溫將我拽進神龕后的暗道，潮濕的苔蘚蹭過小腿，我聽見他項圈上的銀墜子撞出清脆的響。

"情蠱宿主能感知方圓十里的蠱蟲。"他點燃獸骨燈，躍動的火光里，我看見墻上密密麻麻的蝴蝶浮雕正在滲血，"二十年前有支探險隊挖走了雌蠱鼎，從此每逢月虧..."

慘叫聲劃破夜空。

暗河在腳下汩汩流淌，巖溫突然捂住我的眼睛。指縫間漏進的畫面里，勘探隊長正抓撓著脖子，成群的銀蝶從他張大的口中涌出，在月光下匯成一條閃爍的銀河。

"這就是偷吃禁果的下場。"巖溫冷笑，銀戒擦過我發(fā)抖的唇瓣，"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給你種情蠱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閨蜜發(fā)來最后通牒："陳昊吞安眠藥了，他說要見你最后一面。"

耳后的銀蝶突然開始啃噬神經(jīng)，我疼得撞在巖溫胸口。他扳著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眼尾那粒銀砂竟化作活物，振翅停在我鼻尖。

"想去？"他咬破指尖將血珠喂給我，腥甜在舌尖炸開，"情蠱離宿主超過三里就會發(fā)狂——你猜醫(yī)院那群人接得住蠱毒反噬嗎？"

后半夜我蜷在巖溫的銀繡披風(fēng)里發(fā)抖，陳昊搶救成功的消息彈出時，腕上銀鈴?fù)蝗粻C得驚人。巖溫正在擦拭祖?zhèn)鞯拿绲?，聞言猛地將我按在織錦軟墊上。

"這么在意他？"他扯開銀項圈露出鎖骨下的舊傷，那里盤踞著與我耳后相同的蝶紋，"知道守山人為什么要找宿主嗎？"苦艾氣息纏上脖頸，"每只雄蠱都在等甘愿為它承受反噬的雌蠱——那晚你撲過來替我擋毒箭時，銀蝶就已經(jīng)選中你了。"

竹簾外傳來銀器碰撞聲，百歲銀匠捧著鎏金匣子顫巍巍跪在月光里。匣中古籍殘頁飄落，泛黃的繪卷上，明朝裝束的苗女正將銀刀刺進心口，血泊里兩只銀蝶翩然交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