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濺的水花擴散出一片死寂，與周圍嘈雜聲形成鮮明對比。哪怕是一小滴水珠在滲入皮膚后也如強酸般刺的手臂生煙，幾秒內(nèi)，半只手臂便動彈不得。
恪在失神中且停且退，直到眼前出現(xiàn)井口那堅實有力的大門。
水要漫上來了。
他飛速接近門口，背后從一開始的混亂到如今的死寂，已有無數(shù)生命葬于那透明惡魔之手。
他回過頭，準(zhǔn)備按一下關(guān)門的按鈕。
恪的動作忽然停下了。
他的視線中除了四散漂浮的金屬碎片，被打翻的巖穴礦渣，以及不遠處漸趨上漲的激流之外，還有一道掙扎的身影。
那個與他交談的隊員正絕望的扯動自己卡在金屬架上的背包。
“真是天殺的?！?/p>
恪罵了一句，腳下用力一蹬，將背包功率調(diào)到最大，向他推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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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儀表盤上的指示燈一扇接一扇亮起來的時候，伊萬不禁深吸了口氣。他一直認為這是拓荒船最有魅力的時刻，從他第一次接手這艘船起。
“通訊頻道傳輸正常，”他嘴里嚼著口香糖，伸手在一排密集的跟鍵盤似的操作面板上嫻熟地來回。而隨著他的動作，飛船引擎也在真空的沉默中震動著，由黑轉(zhuǎn)紅再變藍，將飛船緩緩?fù)瞥隹崭邸?/p>
伊萬輕巧的吹了一下口哨，“順利起航，”并在面板某處摁了一下，“想來點爵士么？”
飛船內(nèi)彌漫起優(yōu)雅的氛圍，伊萬也隨著節(jié)拍扭動起身軀，跳的忘我。
“你應(yīng)該知道……你的攝像頭沒關(guān)吧？”凱斯的聲音通過廣播在艙內(nèi)響起，平靜中隱含一絲無奈。
“當(dāng)然了，親愛的。”伊萬歪起一邊嘴角笑道，然后靜靜享受著從通訊另一頭傳來的起哄與騷動，他幾乎能想象出凱斯那微紅的臉頰上帶著窘迫，慌忙埋頭的樣子。
“咳，”凱斯輕咳一聲，“工作時間能不能別鬧？”
“行行行……”伊萬歪了歪腦袋，“都聽您的，凱斯主任。”
飛船在真空中漫游，幽藍的火光點綴在深邃的黑暗之間，在沉靜中駛向底下那顆灰白的星球。
伊萬撐著臉，雙眼隨著儀表盤指針的跳動而左右來回。
“你有點兒心不在焉？”廣播里傳來凱斯的聲音。
伊萬笑了笑，“在思考一些事情?！?/p>
他在面板上點了幾下，將飛船的驅(qū)動檔位調(diào)至自動模式，站起身，往角落的咖啡機走去。
“我在想……如果這次拓荒也一無所獲的話，它可能就是我職業(yè)生涯最后一次任務(wù)了?！?/p>
通訊那邊是短暫的沉默。凱斯似乎在斟酌語句，但即便隔著幾萬公里，伊萬依舊能感受到她的無措。
“但——話又說回來了，”于是伊萬拉長語調(diào)，話風(fēng)一轉(zhuǎn)，“要是這回一鏟子下去能挖出點什么不得了的東西，那可就飛黃騰達了……”他敲著面板，似是打節(jié)拍一樣數(shù)道：“錢啊，房啊，鳥槍換炮的新飛船啊……榮華富貴，大大的?！?/p>
“你這家伙……”另一頭，凱斯眉間舒展了些許，輕笑著嘆了口氣，“裝置工具都帶齊了？我可不想再為你申請一次額外補給。”
“一樣不差?！币寥f回應(yīng)道。
“那就好，”凱斯把手伸向屏幕，放在伊萬面頰的位置上，“別忘了，你可是我的拓荒英雄?！?/p>
“當(dāng)然了，我可是你的拓荒英雄。”
伊萬重復(fù)著，暗暗將一些不該出現(xiàn)的念頭壓在心底。
航行，著陸，安置鉆探器具……整個拓荒流程將會持續(xù)10個月，直到生命科學(xué)研究院的無人鉆探機組從11個方向出發(fā)，以超聲波及微波將整顆星球的地質(zhì)分布與地下情況全部探明，再把數(shù)據(jù)運回伊萬的拓荒船上，以之為基站，把完整的數(shù)據(jù)傳回研究院。
為了保證鉆探的全方向性釋放，無人機的工作將在地表4~5km以下的地層展開。為此，伊萬也對拓荒船做了一定改裝。
砰，砰，砰——
當(dāng)最后一根長釘被打入船頭的拆接模塊后，伊萬放下了手中的充能釘槍，長出一口氣。
先前凱斯說的“裝置工具”很大一部分所指的就是伊萬正搗鼓著的大家伙——便攜式挖掘模塊。
這個從拓荒管理局多年未開的倉庫里搬出來的東西，同管理員資助的固定錨和基站一樣，都能被稱為古董了。連伊萬自己在安裝它的時候都不禁產(chǎn)生一絲懷疑：能用嗎？能用吧？應(yīng)該可以吧……
好在，實際測試時鉆頭有力的轟鳴還是向伊萬宣示了它寶刀未老。
于是鉆探工作正式開始了。
“不過……你這是在干什么？”
晃動的鏡頭穩(wěn)定下來后，凱斯看著屏幕上巨大的“Я был здесь.”（我來過），不禁失笑，“你看起來像是宣誓主權(quán)領(lǐng)地的群居哺乳動物?！?/p>
“事實上，人類正屬于這一范疇，”伊萬站在固定錨前，他背后是一張焊在固定錨上的合金板，上面的字跡是伊萬拿噴燈剛剛印上的，“我們總傾向于讓別的事物見證自我的存在。有時，在缺乏合適條件的情況下，我們會創(chuàng)造一個象征來等待見證者的出現(xiàn)?！?/p>
他把固定錨巨大的椽鉤別在拓荒船上——此時的拓荒船早已在改裝下成為一輛不折不扣的開鑿?fù)跈C，功能模塊的多樣性一直是拓荒載具最出色的特性。
“那么……”伊萬上了拓荒船，“我們開始吧。”
引擎聲響，狂野的巨獸在這陌生大地上釋放了自己的第一聲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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