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落地窗照進鋼琴漆面時,嚴浩翔的左手正彈到《月光》第三樂章最難的段落,右手卻突然偏離樂譜,在黑白鍵上流出一段陌生的旋律——這是他昨晚上鬧著要賀峻霖哄他睡覺哼的童謠,他偷偷用手機錄了下來。
“錯了?!辟R峻霖頭也不抬地說道。他蜷在琴蓋另一端化設計稿,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睡褲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腳踝,上面還留著昨夜親吻留下的淡紅印記。
嚴浩翔故意把錯音彈得更響:“賀老師這么嚴格?”他伸長腿去勾對方的拖鞋,“那這段該怎么改?”
鉛筆突然停住。賀峻霖抬起頭,發(fā)現嚴浩翔睡衣領口大敞著,鎖骨上沾著點他剛才畫圖時飛濺的鉛筆灰。這個畫面莫名讓他喉嚨發(fā)緊,筆尖不自覺在草稿邊緣描起嚴浩翔下頜的弧度。
“你這里…”嚴浩翔傾身過來,手指蹭過他的嘴角,“沾到咖啡漬了?!?
茶杯在琴蓋上投下晃動的光斑。筆記本邊緣已經畫滿嚴浩翔各種角度的側臉,藏在設計稿的間隙里,像某種隱秘的告白;而嚴浩翔的樂譜空白處,全是賀峻霖睡著時睫毛投下的陰影形狀。
“叮——”烤箱定時器突然響起。
嚴浩翔跳起來往廚房跑,拖鞋在地板上打出歡快的節(jié)奏。賀峻霖跟過去,看見他正用下巴抵著烤箱門,徒手去拿烤盤上的檸檬撻。
“燙!”賀峻霖去抓他的手腕,卻被反手喂了一勺餡料。檸檬的酸和奶油的甜在舌尖炸開,他瞇起眼的樣子讓嚴浩翔想起鄰居家的布偶貓。
“好吃嗎?”
賀峻霖耳尖紅了。上周他視頻時隨口提了句小時候在大街上常吃的甜品,沒想到他真的特意學來做。
嚴浩翔打開冰箱門時,賀峻霖看見里面貼滿自己的隨手涂鴉——有次他抱怨嚴浩翔喝光酸奶不給自己留,就畫了張哭臉貼在空盒上?,F在那張紙被塑封起來,旁邊是嚴浩翔的字跡:“霖霖警告!”
雨停時已經入夜,嚴浩翔在錄音室待到凌晨三點,突然沖進臥室搖醒賀峻霖:“我想到bridge怎么改了!”睡眼惺忪的賀峻霖被拽到鋼琴前,聽著那段旋律逐漸成型。
泡面在鍋里咕嘟冒泡。賀峻霖切火腿腸時,嚴浩翔從背后環(huán)住他,下巴擱在他肩上:“別動?!彼笾R峻霖的手腕,引導刀刃切出波浪形,“這樣就是五線譜了?!?
最愛的蠟筆小新泡面碗上騰起一陣陣熱氣,模糊了兩人的面容。嚴浩翔突然用筷子敲擊玻璃杯,即興唱起:“凌晨三點的廚房之神啊,請賜予我永不冷卻的…”歌聲戛然而止,因為賀峻霖把火腿腸五線譜塞進了他嘴里。
后來這首歌真的被收錄進專輯里,賀峻霖在初版CD上發(fā)現一行小字:給切開我人生的那把刀。
該怎么形容那段日子呢,活這二十幾年來,賀峻霖承受過無數的寄托,背著無數的壓力艱難地往上往前爬。所有人都說,你要做一個懂事的孩子,你要照顧好家人,你不能辜負我們的期望。所以他變得優(yōu)秀,變得強大,他扛起來許多的重任,他開始假裝大人,四處應酬,日復一日。
當他發(fā)現像這樣的生活如果一直持續(xù)重復下去,活著好像沒有什么意思的時候,嚴浩翔像一束光,強勢地闖入他無趣的生活,開始時賀峻霖覺得手足無措,他不習慣,他想推他出去??墒枪庖呀涍M來了,他留下過光明的痕跡,讓他不想,也不可能回去曾經的暗無天日。
嚴浩翔拿他當小孩,會毫無理由地偏愛他,賀峻霖愛什么,不愛什么,他都會記得清清楚楚。他會在平常的日子里給他準備小驚喜,會在每一次沒辦法帶他出去的應酬后帶小禮物回來。賀峻霖隨口說過的東西,他都會記在心里,哪一天就會突然出現在床頭。盡管他說過這些東西不必要不用買,嚴浩翔卻說能讓他的小孩開心就是這些東西最大的價值。
有嚴浩翔的日子里,賀峻霖從來不會羨慕任何人。
昏暗的床頭燈下,賀峻霖的聲音像浸在溫吞的蜂蜜里,每個字都拖著綿軟的尾調,仿佛隨時會融化在枕畔。唇齒間的句子被睡意烘得松軟,像烤過頭的棉花糖,黏連著、含糊地溢出幾個音節(jié)。嚴浩翔湊過去聽,
“愛不會永存的,”嚴浩翔愣了一下,
“如果你以后不要我了,我該怎么辦。”
嚴浩翔輕柔地拭去賀峻霖眼里滲出的一點淚花,回答他:“我不會不要你的,就算你先不要我了,我也一定會把你追回來的。”
“你要記得,我永遠愛你。”
“嚴浩翔永遠愛賀峻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