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忘懷的劍就要入他們心腹,我連忙制止,上前逼問他們?yōu)楹我獙⑺幚蠝玳T,他們只說,藥老收救歹毒之人,他們是來殺那兩個病人的,但藥老極力阻攔,錯殺而已,但事已至此,他們認(rèn)為藥老助紂為虐,也該殺。
我聽到這里,不由動容,沉默半天才決定開口:“他們是醫(yī)者,醫(yī)者救人從不分高低貴賤善惡,如若藥老救他們是惡,那藥老救那么多人,你們殺了他,你們是善是惡?”
可他們卻毫不在乎,只看著我的劍說死前能見到不敗劍,已經(jīng)足矣,還管什么輪回地獄。
他們自戕我無法阻攔,怕噴濺到身上的血,我立刻后撤一步,李忘懷上前用袖子擦了擦我手上的血漬,問我現(xiàn)下也不能看腦子了,要怎么辦。
我只是回頭看向滿屋血淋淋的污穢,不由得有些可笑。他們?yōu)榱艘话褎Ω市陌炎约航唤o閻王,卻不會為一條命惻隱。
“正反黑白,美丑善惡,哪有那么好說明白?”
我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剛走到前堂,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
那人戴著斗笠,懷里抱著劍,破爛的長衣在他身上也那樣瀟灑漂亮,我以為再難遇見的人,此刻竟然朝我走來了。
“逍游?”
他淺藍(lán)的眼睛看著我,又看向李忘懷:“人都死了?”
“對?!崩钔鼞寻櫰鹈迹苄岬竭@人身上的血腥味,又能看出這人不一般,便攔在了我前面。
我無奈的拍了拍李忘懷的肩膀:“我朋友,不礙事?!?
逍游看著我,有些猶豫遲疑,半天才問我:“你來藥廬干什么?受傷了?”
“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看到他還舒了口氣?然后他才又說話:“藥廬后繼無人了?!?
“你來干什么的?”
“殺人?!?
“你也要殺藥老?”李忘懷攥緊了劍,死死盯著逍游腰帶上的竹節(jié),我才意識到,逍游怎么有兩個?
“你給了我一個,怎么你還有?”
逍游沒有回答我,而是拔出自己的劍來,李忘懷見狀也要亮劍,但逍游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搭理李忘懷,而是用尖端輕輕挑開了我腰上佩竹節(jié)的繩子,然后端起劍,把挑起的墜子又放入我伸出來的手中:“不要掛身上招搖?!?
“那你給我是干什么的?”
逍游愣了一下,才說:“給你保命用的?!?
能嚇跑人的意思嗎?
我看著逍游,他慢慢收起劍,又看向李忘懷:“劍癡李忘懷?”
“小爺在此?!?
我無奈的看了一眼李忘懷,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能說什么呢?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了?
“你是她的徒弟?”
“正是?!?
“一個往生子……”
“一個冰魄人?!崩钔鼞岩步z毫不讓步,但逍游似乎不屑于和他爭辯了,就說起云華論劍:“你沒有參與論劍嗎,你是有資格的?!?
“我不屑于這些。”李忘懷冷硬的語氣無比凜冽:“不像某些人根本不夠格參加?!?
這句話夠狠的,我已經(jīng)看到逍游攥起的拳頭了,他破防了。
逍游可是要成為劍的男人,他不能論劍展露鋒芒就夠煩了,李忘懷還激惹他?!
“忘懷……”
“你只是有個名號罷了?!卞杏无D(zhuǎn)身坐到了臺階上,瞇起眼睛就要小憩,我卻把他喊醒了:“你是來殺藥老的嗎?”
逍游搖了搖頭,將斗笠摘下來,放在懷里:“殺兩個病人?!?
“他們到底是什么人,你們都要殺?”李忘懷也不由地問出我的心聲。
逍游睜開眼,他看著我說:“是夜還來的叛徒,作惡多端所以遐雨樓要殺他們,因為是叛徒,夜還來找了金夢殺他們?!?
我思索著點頭:“這就是被正邪都所不能容的人吧?”
逍游似乎皺了皺眉頭,卻還是很平靜的道:“若如此便說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倒和你剛才說的話背道而馳了?!?
我有些愣神,知道他什么意思后,只能撓撓頭:“可江湖人都說逖風(fēng)遐雨樓代表正,夜還來是叛賊肖賊的爪牙,不就是邪?”
“正邪沒人能代表,逖風(fēng)遐雨樓在蘭吟手里,它只代表蘭吟的選擇,夜還來也是?!卞杏握f完,似是遲疑了片刻,才說:“只是上位者所圖謀的目的不同。”
第一次聽逍游講大道理,我也是有些震撼的,他很清楚明白這些利益左右,似乎也對身為青鋒的蘭吟公子同肖權(quán)正一樣嗤之以鼻,我看著他懷里抱著的劍:“你覺得可惜嗎?”
“什么?”
“殺手不能論劍?!?
似乎我真的說到了逍游的心坎上,他沉默了很久,目光也有所不同。
“可惜,當(dāng)然可惜,不可惜是假的?!?
他連連三次肯定我的想法,可見他有多可惜。但我看得出,他不一定是看得起青鋒的位置,他更想讓更多人看到輪回劍,想讓更多人看到他,看到他的價值。
“師父,我們還是趕路吧?!?
李忘懷的聲音剛落,夢回的聲音又想起,他提示我和逍游的羈絆提升了,讓我再接再厲。
可如若此刻聽了李忘懷的離開了,何時又能再見到逍游?
“你要去哪?”
沒想到他竟然先開口問我了。
“巍州,你準(zhǔn)備去哪?”
聽到我的回答,逍游卻沒打算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直接站起身,看向收拾著東西的李忘懷:“去巍州干什么?”
“天下豪杰都想手刃了肖賊,我不能去看看嗎?”我當(dāng)然不能說我是為了幾個帥哥才去的吧?
逍游立刻皺起眉,朝我走進一步,卻沒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巍州龍虎之地,你不是金盆洗手了?”
“是啊,我只是看熱鬧。”
“看你的劍,誰會把你當(dāng)是看熱鬧的?人家一個個義憤填膺為國慷慨赴死,你去看熱鬧?還是給肖權(quán)正送人頭?”他抓住我的手腕,一把將我的劍亮在我眼前,李忘懷也豎眉過來,推出劍來令逍游放開我。
“和這個小子同路?花拳繡腿的往生子……”
“別這么說忘懷?!蔽蚁壤钔鼞岩徊桨l(fā)作,有些護犢子,同時也借機掙開了逍游的手,看了一眼李忘懷那動容目光,就轉(zhuǎn)過身:“我自有我的打算,和你說不明白?!?
逍游沒有再說話,戴上帽子就打算先一步離開,看他要走我就趕緊叫住他:“你要去哪?”
“潭山?!?
他走的無比決絕,似乎是在賭氣又像是……再也無法相見的樣子,寥落的山林趁的他身影那般落寞。
“師父和他很熟悉嗎?”
我搖了搖頭,一邊上馬,一邊說:“算不上很熟,他救我一命我救他一命?!?
“徒兒覺得師父和他還蠻……”
“默契?”
“師父為什么會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清楚,或許是我同他一樣都在尋找著什么,只是我不想成為一把劍。
但我忽然發(fā)覺一件事,就問李忘懷:“他說的潭山,是你門派那個潭山嗎?”
李忘懷攥緊了劍,點了頭說:“不知道金夢的人去潭山做什么?!?
雖然點破并不太合時宜,但我還是說了出來:“殺手能干嘛,拿人錢,取人命。”
我看得出李忘懷很擔(dān)心,雖然他嘴上不說,可離開思藍(lán)山路上他一直心緒不定,常常游神,我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率先開口問他:“長源,是個什么樣的門派?”
李忘懷聽到我提起長源,似乎還激靈了一下,他牽著馬,笑著同我解釋:“長源歷史久遠(yuǎn),主要是修劍練氣,承襲有道家的智慧,一直都是江湖正派,我?guī)煾咐顛?,是第十三代山主,下有五位掌門師叔,統(tǒng)教弟子上千人,我也只是蕓蕓之中的一個。”他自嘲一樣笑了一聲,接著又興高采烈起來:“長源最厲害的就是明相心法,明心映相,只有心中知曉氣的流回運轉(zhuǎn),才能將其化成形,氣如劍,劍似氣,便有變幻莫測游刃有余的狀態(tài)了?!?
“那長源有上千人,敵得過金夢嗎?”
“如果只有一個逍游……”李忘懷的笑容驟然消失,他低下的眸子暗了下來,說話也遲疑起來:“興許……不足為懼,就怕是金夢……”
“不可能傾巢而出的?!蔽遗牧伺乃募绨颍骸吧底硬艜A巢而出?!?
李忘懷不再說話,我倒是有些不是個滋味了,想必他是想回長源看看的。
“想回去嗎?”
聽我說起,李忘懷又來了精神,他一把抓住我,緊張的問我:“師父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我?”我有些詫異的指著自己,然后躲開他殷切的目光,又掙脫了他溫?zé)岬氖终疲骸拔椰F(xiàn)在也不會武功,只會幾步躲閃的步法……只會添亂……”
“師父,你從來都不會添亂,哪怕是受傷的時候,也從不會這么以為?!崩钔鼞寻櫰鹈迹骸皫煾敢膊挥浀梦覀冊诓厝猩较掠鲆姵鸺业臅r候了嗎?”
我搖了搖頭,倒是有些好奇。
藏刃山下,或許就是我被徐少青趕出山門后的事。
“師父為了救我還受了重傷,我說我要引開仇家,師父卻說你從不會是個沒用的人,不愿和我分開?!?
我愣神的聽李忘懷說的話,這倒像是我的作風(fēng),從不覺得一個人去面對是什么偉大的事,只會顯得我很沒用,又毫不尊重我的意見,更是讓我會感到愧疚、感到不安、感到即將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