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死的人身上會結(jié)一層薄薄的冰霜,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青紫色,像放久了的茄子。他們的眼睛常常是睜著的,瞳孔已經(jīng)全散開,里面映不出任何東西,仿佛連光線都被冰凍住了。這種時候,就算你搖晃他們的身體,他們也不會有任何反應(yīng),但他們的體溫還沒有全散盡,摸上去還是冰涼涼的,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大魏永昌六年,北地突降百年不遇的大雪,雪勢連綿不絕,覆蓋了整個平原。厚重的積雪壓垮了房屋,冰封了河流,所有出行的道路都被阻斷。饑餓和寒冷像兩只無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朔州城外,皚皚白雪覆蓋了一切,房屋變成了雪丘,樹木變成了冰雕。凍餓而死的人隨處可見,他們的身體僵硬地躺在雪地里,被厚厚的雪層漸漸掩埋。
沒有人知道這場雪什么時候會停,也沒有人知道下一頓飯在哪里。所有人都掙扎在死亡的邊緣,等待著不知何時會到來的終結(jié)。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有些人家似乎受到的影響小一些,什么人家呢?當(dāng)然是那些有權(quán)勢的人家。
張府是朔州城的豪門,張老爺官居朔州刺史,權(quán)傾一方。大雪封城,城中糧價飛漲,餓殍遍地,張府卻依然燈火通明,肉食不斷。對外,張老爺宣稱府中有充足的存糧,足以支撐到開春,還時常施粥賑濟,贏得一片贊譽。
張府不僅老爺太太少爺小姐活的好好的,連府里的仆役也都面色紅潤,不像外面那些饑寒交迫的百姓。府里每天都有肉食飄出誘人的香氣,讓墻外的饑民們垂涎欲滴。那些被張府招募來的臨時幫工,干活也格外賣力,因為只要能進府里做事,就能保證每天都有熱湯熱飯。
我叫阿木,是個逃難來的孤兒,在大雪封城前勉強進了張府,成了個燒火的雜役。府里的大廚房終日火光不熄,暖烘烘的,對我來說就像天堂一樣。每天都能吃到府里的剩菜剩飯,雖然不多,但總比外面挨餓受凍強。
這天夜里,雪下得更大了,北風(fēng)呼嘯著,像鬼哭狼嚎。我在廚房燒火,火光映照著我的臉,暖洋洋的。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嚽瞄T聲,很輕,很急促。
我心里一緊,這么晚了,會是誰?張府的門禁森嚴(yán),尋常人是進不來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廚房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
外面站著一個裹著破爛棉襖的人,身體瑟瑟發(fā)抖,看起來快要凍僵了。那人看到我,立刻低聲哀求:“行行好,給口吃的吧,快餓死了。”
聲音很虛弱,帶著哭腔。我認出他,他是前幾天在府外遇到的一個流民,叫阿水,當(dāng)時我分了他半個窩頭,他感激涕零。
我心里很矛盾,府里雖然有吃的,但規(guī)矩很嚴(yán),私自帶食物出去是要挨罰的??墒强粗⑺歉笨蓱z的樣子,我又實在不忍心。
我悄悄從灶上拿了個熱騰騰的饅頭,又倒了碗熱水,遞給阿水。阿水接過饅頭和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眼淚都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