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山西麓的晨光淌過千重碧,將云杉林染作金綠相間的琉璃海,松脂香裹著新翻的泥土味在暖風(fēng)里浮沉。燕翎反握鐵鍬戳進腐葉層,驚起幾只金尾玄蝶,翅尖磷粉簌簌落在蘇云沾了泥點的鼻尖。女孩粗布腰帶纏著三圈麻繩,發(fā)間沾滿松針,卻把每株云杉苗栽得筆直。
"笨丫頭,土要壓七分。"少年故意把水桶踢翻,看蘇云跳腳的樣子像極了炸毛的灰雀。清水浸透她卷起的褲管,露出一截玉藕似的小腿。燕翎忽然覺得喉頭發(fā)緊,轉(zhuǎn)身把鐵鍬舞出劍風(fēng)聲。
夜梟啼破山霧時,燕翎在篝火旁數(shù)到第七個輾轉(zhuǎn)反側(cè)。蘇云蜷在對面青石上,衣服松垮,露出鎖骨下一片粉紅印記。
少年想起白日里那截晃眼的小腿,慌忙抓起酒囊猛灌--卻是蘇云偷換的黃連湯。
三更梆子催得急。燕翎摸黑穿過蘆葦叢解手,忽聞水聲泠冷泠如碎玉。玄蝶棲息的深潭泛起銀漪,蘇云背對著岸解開衣衫,長長的辮子垂落時驚散滿池星子。
少年僵在暗處仿佛中了定身咒。月光描摹著女孩初綻的輪廓,尚且平直的胸膛上,小荷已露尖尖角,水珠順著荷尖滾入深潭,比他偷藏的《洛神賦》拓本更鮮活百倍。少年喉間發(fā)出聲短促的氣音,等他驚覺時,蘇云已經(jīng)抱著衣衫沉入水中。
晨露未晞,燕翎栽倒在第七株云杉旁。夢里還是那片晃動的潭水,只是蘇云轉(zhuǎn)過身來,發(fā)間簪著那冰魄鳳鳥。女孩足尖點過水面,驚起的玄蝶竟化作漫天紅綢,將他纏進溫香軟玉的漩渦。
"師兄?"夢里的蘇云突然開口,指尖撫過他滾燙的耳垂。燕翎驚醒時冷汗浸透中衣,身下狼藉比昨夜潭水更讓他心驚。
此后子時的梆子成了催命符。燕翎總在蘇云拎著木桶出門時,鬼使神差躍上潭邊古松。 枝葉間他看清許多不曾注意的細節(jié):女孩沐浴前會先給潭邊野蘭澆水,中衣打著歪扭的補丁,鎖骨下的粉紅是陳年燙傷,像只合翅的玄蝶停在肌膚上。
這夜蘇云破天荒散了發(fā)髻。濕發(fā)貼在瓷白的后背,水霧中竟有幾分表姐焚香時的綽約風(fēng)姿。燕翎呼吸一滯,踩斷的松枝驚起夜棲的玄蝶。蘇云突然轉(zhuǎn)身,少年慌亂間跳下樹來,卻又踏到碎瓦片,碎裂聲在寂靜中炸開清響。
"誰?!"蘇云裹衣躍出水面,木簪如暗器破空。燕翎偏頭躲過,發(fā)帶卻被釘在樹椏。女孩殺氣騰騰的臉近在咫尺,他聞到她發(fā)間松針混著皂角的清香。
"有...有蛇!"燕翎指著她腳邊枯枝,掌心全是冷汗,"《神農(nóng)經(jīng)》說這個時節(jié)....."
蘇云狐疑的目光掃過他緋紅的耳尖,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卻先臉紅起來。"卻不知少年回房后,把被木簪釘破的發(fā)帶捂在胸口,直到東方既白。
驚墊雷炸醒滿山夏燥時,他們種完了第九十九株云杉。燕翎倚著新栽的樹苗假寐,聽蘇云哼著古怪小調(diào)培土。玄蝶群忽然傾巢而出,金紋在雨中連成流動的星河。
"喂。"女孩用泥塊砸他,"發(fā)什么呆?快來跟我對打。"
燕翎望著蝶群遮掩的潭水,喉結(jié)動了動:"丑丫頭,等你學(xué)會流云步法....."話尾消散在風(fēng)里,像驚后第一滴墜入深潭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