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鹿第八次按下保存鍵時，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剛好跳過23:59。辦公室頂燈突然熄滅，只剩她工位上一盞孤零零的臺燈，在落地窗外暴雨的映襯下，像漂浮在黑色海洋里的熒光水母。

"方案明天九點前發(fā)我郵箱。"周麗娜踩著十二厘米的Jimmy Choo從總監(jiān)室飄出來，香水混著油墨味的風掃過林小鹿發(fā)麻的后頸。主管涂著車厘子色甲油的手指劃過她屏幕，"這種排版連甲方家的狗都看不下去。"

林小鹿盯著電梯間漸暗的紅色數(shù)字，捏了捏兜里的解壓捏捏樂。地鐵末班車還有十七分鐘，足夠她跑到換乘通道——如果那該死的十號線沒有臨時停運的話。

暴雨把地鐵站澆成水簾洞。她甩了甩傘上的水珠，忽然注意到隧道壁的廣告屏在詭異地閃爍。原本的奶茶廣告變成流動的暗金色篆文，那些筆畫像活過來的蜈蚣，在玻璃幕墻上爬出"危月燕"三個字。

"故障了吧..."她摸出手機想拍給蘇婉，卻發(fā)現(xiàn)相冊里半小時前拍的會議記錄全都變成了雪花噪點。扶梯發(fā)出年久失修的呻吟，冷風卷著雨腥味撲進領口。

當最后一班地鐵挾著潮濕的風掠過月臺時，林小鹿的帆布鞋剛踩上黃色警戒線。站務員鎖閉閘機的咔嗒聲在空蕩的大廳格外清晰，廣告屏上的篆文突然暴漲，血色紋路順著瓷磚縫隙蔓到她腳邊。

"等等！"她撲向正在降下的卷簾門，手機從口袋滑出，在積水里亮起詭異的藍光。某個名為"月相圖鑒"的APP正在自動安裝，進度條快得反常。

積水忽然泛起漣漪。

林小鹿保持著彎腰撿手機的姿勢僵住了。水洼里除了她蒼白的倒影，還有個帶羽翼的人形輪廓正在逼近。雪松香混著潮濕的鐵銹味漫過鼻腔，那人的皮鞋尖離她的運動鞋只有三公分。

"林小姐。"低沉的男聲帶著金屬共振的質感，"你搞砸了二十三次投胎才換來的這輩子..."

她猛地轉身，后腦勺撞上冷硬的傘柄。黑傘懸浮在半空，傘面傾斜26度，將暴雨隔絕在無形的結界之外。穿定制西裝的男人左手纏著青紋繃帶，鏡片后的丹鳳眼比地鐵隧道更幽深。

"...難道要浪費在趕末班車上？"

林小鹿的指尖觸到手機邊緣，鎖屏界面突然彈出鮮紅的警告框：【認知污染指數(shù)58%】。她抓起手機后退兩步："你們元宇宙公司還管靈異事件？"

男人繃帶下的手指微微抽動。廣告屏應聲炸裂，飛濺的玻璃渣在雨中凝成冰晶。林小鹿的鎖骨鏈突然發(fā)燙，圓月吊墜迸出銀光，將最近的冰錐熔成蒸汽。

"有趣。"男人抬手推了推金絲眼鏡，繃帶縫隙露出灼傷的皮膚，"自我介紹一下，三界特別監(jiān)察科陸明淵。鑒于你剛才觸犯《觀測條例》第七條..."

尖嘯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巡邏車刺目的遠光燈撕開雨幕。林小鹿趁機鉆進消防通道，狂奔時聽見背后傳來布料撕裂聲。等她在便利店屋檐下喘著氣打開手機，相冊里多了一張俯拍視角的照片——她跪坐在積水中的身影，背后展開巨大的青色羽翼。

收銀臺阿姨奇怪地看著這個渾身濕透的姑娘。林小鹿用微波爐加熱飯團時，發(fā)現(xiàn)工牌上的公司LOGO變成了青銅鈴鐺紋樣，吊繩正在滲出暗紅色的銹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