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軌與心跳

潮濕的梅雨季里，江野把速寫本狠狠摔在畫室桌上，炭筆痕跡在畫紙上暈開，像團化不開的墨。他盯著畫中走形的人體輪廓，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自從那場車禍奪走右手的靈活性，這樣的挫敗每天都在上演。

"需要橡皮擦嗎？"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轉學生林敘站在畫室門口，白襯衫領口別著枚銀色月亮胸針，雨水順著傘尖滴落在地磚上，暈開深色的圓斑。

江野沒搭話，抓起速寫本就要離開。卻在擦身而過時被對方握住手腕，帶著涼意的手指準確按在他右手虎口處的舊疤上："我爺爺是復健師，或許能幫你。"

就這樣，江野每周三次出現(xiàn)在林敘家的診療室。木質地板泛著桐油香，林敘的手指比醫(yī)用鑷子還要靈巧，溫熱的掌心貼著他僵硬的關節(jié)："試著畫螺旋，從手腕帶動手指。"當?shù)谝环暾男强账賹懡K于成型時，江野發(fā)現(xiàn)自己記住了林敘身上若有若無的雪松香。

高二那年的天文社觀星夜，暴雨突然傾盆而下。林敘拽著江野躲進廢棄天文臺，生銹的鐵門鎖在身后發(fā)出咔嗒聲響。閃電照亮穹頂時，江野看見林敘睫毛上的雨珠，聽見他說："其實我根本不懂復健，只是想多和你待一會兒。"

畢業(yè)后，江野成了職業(yè)插畫師，林敘遠赴北歐攻讀天文物理?？缪笠曨l里，林敘總指著星空圖絮叨新發(fā)現(xiàn)的星云，江野就把那些瑰麗的光譜畫進作品。直到某個深夜，林敘的聲音混著北極圈的風雪傳來："下個月初有流星雨，要不要來芬蘭？我包食宿。"

極光籠罩的雪原上，林敘的圍巾裹住兩人交疊的肩膀。流星劃過天幕的瞬間，江野轉身吻住那片念叨了七年的嘴唇，嘗到雪的冷冽與心跳的熾熱。遠處天文臺的圓頂靜靜佇立，像宇宙為他們保留的永恒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