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映雪

暮冬的寒潭峰終年被皚皚白雪覆蓋，凜冽的山風裹挾著細碎冰晶掠過崖邊，發(fā)出嗚咽般的呼嘯。十七歲的沈硯裹緊狐裘，仰頭望著隱在云霧中的巍峨山門，呵出的白氣瞬間凝成霜花。

石階陡峭，每一步都似踏在云端。當他終于站在寒潭宮門前時，掌心已被劍柄硌出深紅的印記。門扉緩緩開啟，一襲月白色長袍映入眼簾，那人手持玉笛，眉眼清冷如寒潭之水，發(fā)間銀絲在風中輕揚。

“師尊?！鄙虺巻蜗ス虻?，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青澀與堅定。

謝辭低頭凝視著眼前的少年，目光掠過他泛紅的耳尖和凍得發(fā)白的唇，微微皺眉：“起來吧?！?/p>

寒潭峰的日子清苦卻寧靜。每日清晨，沈硯都要在刺骨的潭水中練習劍術，謝辭則立于岸邊，玉笛輕響，曲調(diào)悠揚卻暗藏劍意。沈硯的劍招漸漸有了章法，可他望向謝辭的目光卻愈發(fā)熾熱。

一日深夜，沈硯練劍歸來，路過謝辭的廂房，透過半掩的窗，看見那人正在沐浴。暖黃的燭火將謝辭的身影映在窗紙上，水珠順著他優(yōu)美的脊背滑落，在腰際匯成細流。沈硯的呼吸驟然急促，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他慌忙轉身，卻不慎踢翻了腳邊的銅盆。

“誰？”謝辭清冷的聲音傳來。

沈硯僵在原地，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開口：“師、師尊，是我?！?/p>

門被緩緩推開，謝辭披著外袍走出來，發(fā)絲未干，還滴著水珠。他看著沈硯通紅的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這么晚了，何事？”

“我……我來請教劍術?！鄙虺幍皖^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看謝辭的眼睛。

謝辭輕嘆一聲：“進來吧?！?/p>

屋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沉香，沈硯站在桌前，局促不安。謝辭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糾正他握劍的姿勢。沈硯能清晰地感受到謝辭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身上傳來若有若無的冷香，心跳幾乎要沖破胸膛。

日子一天天過去，沈硯對謝辭的感情愈發(fā)難以抑制。他開始不自覺地關注謝辭的一舉一動，會為他的一個微笑而欣喜若狂，也會為他的一句責備而黯然神傷。

這日，寒潭峰來了不速之客。一群黑衣蒙面人突然闖入，手持利刃，目標直指謝辭。沈硯毫不猶豫地擋在謝辭身前，手中長劍寒光閃爍。

“沈硯，退下?！敝x辭的聲音冰冷。

“弟子誓死保護師尊！”沈硯咬牙說道，眼中滿是決絕。

戰(zhàn)斗異常激烈，沈硯身上多處受傷，鮮血染紅了衣袍。謝辭終于不再猶豫，玉笛出鞘，劍氣縱橫。兩人并肩作戰(zhàn)，配合默契，將黑衣人擊退。

戰(zhàn)斗結束后，謝辭看著渾身是傷的沈硯，眼中閃過一絲心疼：“為何如此拼命？”

“因為是師尊?！鄙虺幹币曋x辭的眼睛，“弟子不想讓師尊受到任何傷害。”

謝辭沉默良久，轉身離去。沈硯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滿是失落。

深夜，沈硯躺在床上，傷口傳來陣陣疼痛。突然，門被輕輕推開，謝辭端著藥碗走了進來?！捌饋砗人帯！彼穆曇粢琅f清冷，卻多了幾分溫柔。

沈硯乖乖坐起，接過藥碗。藥很苦，可他卻覺得心里很甜。謝辭坐在床邊，伸手輕輕擦拭他嘴角的藥漬，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以后，別再這么傻了?！敝x辭輕聲說道。

“只要是為了師尊，弟子甘愿?！鄙虺幏畔滤幫?，握住謝辭的手，“師尊，弟子心悅你，從第一次見到師尊就心悅你?！?/p>

謝辭身體一僵，想要抽回手，卻被沈硯握得更緊。“沈硯，你我?guī)熗剑豢伞?/p>

“弟子不管！”沈硯打斷他的話，“弟子只知道，今生今世，非師尊不娶！”

謝辭望著沈硯堅定的眼神，心中泛起陣陣漣漪。他何嘗不知自己對沈硯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師徒之情？只是，這份感情太過沉重，他不敢輕易面對。

“先養(yǎng)好傷吧。”謝辭最終還是沒有推開沈硯，只是輕聲說道。

沈硯露出燦爛的笑容，將頭靠在謝辭肩上：“師尊，弟子會等，等到師尊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p>

此后，寒潭峰的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可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悄然發(fā)生了變化。沈硯依舊每日刻苦練劍，謝辭也依舊悉心教導，只是，他們的目光交匯時，總會多了幾分羞澀與溫柔。

然而，平靜的日子并未持續(xù)太久。江湖上突然傳出寒潭宮師徒有違常理的傳聞，各種流言蜚語鋪天蓋地而來。謝辭的師叔祖親自上寒潭峰，要求謝辭嚴懲沈硯，以正視聽。

“師叔祖，此事與沈硯無關，是我……”謝辭剛要開口，就被打斷。

“住口！你身為寒潭宮宮主，竟做出這等有違綱常之事，成何體統(tǒng)！”師叔祖怒目而視，“今日，要么廢了沈硯的武功，將他逐出寒潭峰，要么你就自廢武功，永困寒潭宮！”

沈硯站出來，擋在謝辭身前：“此事皆是我一人所為，與師尊無關！要罰就罰我！”

“沈硯！”謝辭喚他，聲音里帶著警告。

“師尊，弟子不怕！”沈硯回頭，沖謝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只要師尊安好，弟子怎樣都無所謂?！?/p>

師叔祖冷哼一聲：“好一對情深義重的師徒！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說著，便揮掌向沈硯擊來。

謝辭臉色大變，想也沒想便擋在沈硯身前，硬生生接下了師叔祖的一掌。一口鮮血噴出，謝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師尊！”沈硯抱住謝辭，眼中滿是驚恐與心疼。

“謝辭，你……”師叔祖也愣住了。

“師叔祖，若要罰，就罰我吧?！敝x辭緩了緩氣息，說道，“是我負了寒潭宮的教誨，也是我負了沈硯?？晌覍λ母星?，此生不悔。”

師叔祖看著謝辭堅定的眼神，又看看沈硯滿臉的焦急與擔憂，最終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你們好自為之吧?！闭f罷，轉身離去。

沈硯緊緊抱著謝辭，淚水奪眶而出：“師尊，你為何這么傻？”

謝辭抬手擦去他的眼淚，輕聲說道：“因為是你?！?/p>

經(jīng)此一事，謝辭和沈硯的感情再也無需隱藏。他們在寒潭峰上，一同練劍，一同賞雪，一同看日出日落。歲月靜好，時光溫柔，他們用余生訴說著這段跨越師徒界限的深情。

多年后，當沈硯繼任寒潭宮宮主那日，他在眾人面前，緊緊握住謝辭的手，大聲說道：“此生，我與師尊，生死不離，永不相負！”

寒潭峰的雪依舊在下，可那兩顆相愛的心，卻永遠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