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殯儀館停尸間的門時,腐爛的桂花香從冰柜縫隙里涌出。第三排第七個抽屜自動滑開,母親穿著血嫁衣躺在里面,腹部隆起五個月身孕的弧度。
防腐劑的味道突然變成尸油燃燒的焦臭。停尸間墻壁滲出黃漿,轉瞬間變成民國戲樓。穿壽衣的看客們坐在棺材蓋上,他們手里的茶碗泡著死嬰手指,戲臺兩側對聯(lián)用膿血寫著:
"陽世三間為非作歹任你蓋
陰曹地府古往今來放過誰"
母親在戲臺中央甩水袖,鼓點每響一聲,她腹部的皮肉就透明一分。我看到她子宮里蜷縮著個青黑色胎兒——那東西正隔著肚皮沖我笑,嘴角裂到耳根。
"乖孫,你娘來接你了。"母親突然用旦角唱腔念白,臍帶從戲服下擺甩出,纏住我的腳踝。黃瞳自動開啟的剎那,我窺見驚悚真相——胎兒體內盤踞著鬼王的魂魄,而纏繞它的九道鎖鏈,分明連接著我的五臟六腑。
戲臺燭火突然變綠,觀眾們齊刷刷撕開臉皮,露出下面無數(shù)個我的面孔。她們異口同聲唱著搖籃曲,每句歌詞都讓胎兒長大一分。當它指甲刺破子宮時,我后腰的鳳凰紋身開始燃燒。
張清云擲出的銅錢劍被臍帶絞碎,零的量子代碼在觸碰到戲臺時全部倒戈。母親的水袖突然變成裹尸布,將我拽進她腐爛的腹腔。胎兒冰涼的手指點在我眉心,記憶如毒蛇般鉆入:
二十年前雨夜,母親根本不是被青銅門吞噬——是她自己剖開腹部,將鬼王胚胎縫進新生兒的顱骨。手術刀劃過嬰兒囟門的瞬間,我聽見自己發(fā)出非人的啼哭。
"你以為無常司為什么需要黃泉目?"胎兒的聲線與鬼王完全重合,"我們才是真正的收容物,人間不過是飼養(yǎng)場。"
戲樓梁柱突然垂下三百盞人皮燈籠,每盞燈罩都在播放我的死亡畫面。最新那盞燈里,零正用數(shù)據(jù)線勒緊張清云的脖子,而我渾身插滿桃木釘跪在青銅門前。
"選一個吧。"母親把染血的剪刀塞進我手里,"殺同伴,還是殺自己?"她腹部的裂口涌出黑色長發(fā),那些發(fā)絲正逐漸與我的白發(fā)融為一體。
黃瞳突然看破戲樓本質——這根本不是幻境,而是用九十九個陸堯克隆體的皮肉搭建的真實空間。觀眾席的"我"們正在互相啃食,獲勝者才能成為母體容器。
零突然掏出電磁脈沖槍對準太陽穴:"我腦內有饕餮芯片,打爆它能讓空間癱瘓三秒!"張清云的道袍轟然燃燒,他在灰燼中露出刻滿鎮(zhèn)魂咒的機械骨骼:"動手!"
胎兒發(fā)出震碎魂魄的尖嘯。我握著剪刀刺向母親心臟時,她腐爛的臉突然恢復生機,露出分娩時的痛苦與慈愛:"小堯...快逃..."
剪刀在觸碰到皮膚的瞬間融化,鬼王在我耳畔輕笑:"你果然和陸紅瑛一樣心軟。"母親的眼球突然彈出,在空中化作兩盞血色燈籠,映出終極真相——所有收容任務都是篩選儀式,用來激活我體內真正的鬼門。
戲樓地面裂開深淵,九具青銅棺槨破土而出。每具棺材都刻著我的名字,從民國到賽博時代依次排列。當零的電磁脈沖引爆時,我看到最古老的棺材里伸出一只青灰色手臂——那上面戴著母親失蹤時的玉鐲。
"恭迎鬼母歸位!"
無數(shù)收容過的鬼物從地底爬出,它們撕下自己部分肢體,拼合成血肉王座。我被迫坐在骸骨堆砌的寶座上,白發(fā)正在吞噬所有克隆體的生命力。張清云的機械骨骼開始長出人肉,零的代碼溢出七竅——他們在被轉化為我的倀鬼。
胎兒終于撕開母體降臨。它跳著儺戲繞棺三圈,每步都在地面烙下饕餮紋。當它爬到我膝蓋上喊"娘親"時,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這鬼嬰長著張清云與零的五官特征。
"這才是真正的收容。"鬼嬰咬破我指尖,在虛空畫出帶血的青銅門,"我們母子,不正是最完美的陰陽收容器嗎?"
殯儀館墻皮轟然脫落,露出覆蓋全球的監(jiān)控屏幕。每個畫面都顯示著穿嫁衣的女人正在分娩,而陳玄禮的聲音從所有喇叭里傳出:
"往生者計劃第二階段完成,啟動全球收容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