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有你的清晨

程遠睜開眼睛時，刺眼的陽光正透過窗簾縫隙灑在他的臉上。他下意識地抬手遮擋，卻在看清周圍環(huán)境后猛地坐起身來。

這是...他的大學(xué)宿舍？

四人間，靠窗的下鋪，書桌上堆滿的專業(yè)書籍和筆記本電腦，墻上貼著的籃球明星海報。一切都熟悉得令人心痛。

"老三，發(fā)什么呆呢？再不起來第一節(jié)課要遲到了！"室友王浩的聲音從衛(wèi)生間傳來，伴隨著電動牙刷的嗡嗡聲。

程遠顫抖著拿起枕邊的手機——2015年9月15日，大三開學(xué)第二周。

他重生了。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場車禍，刺眼的車燈，以及...林沐陽絕望的眼神。程遠閉上眼睛，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我回來了..."他輕聲呢喃，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沐陽，這次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程遠幾乎是跑著去教學(xué)樓的。他記得很清楚，每周二上午林沐陽都會在文學(xué)院三樓的大教室上文學(xué)理論課。前世他們相識是在大四的創(chuàng)業(yè)比賽上，但這次，他不想再等那么久。

教室后門虛掩著，程遠悄悄推開一條縫，目光急切地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在靠窗的第三排，他看到了林沐陽。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的側(cè)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他正低頭記筆記，細碎的黑發(fā)垂在額前，偶爾隨著寫字的動作輕輕晃動。程遠的喉嚨發(fā)緊，眼眶突然有些濕潤。

前世他花了三年時間才敢承認自己喜歡這個學(xué)弟，又花了兩年時間把對方推開。而現(xiàn)在，林沐陽就坐在那里，鮮活生動，還沒有被他的猶豫和懦弱傷害過。

下課鈴響起，學(xué)生們魚貫而出。程遠迅速調(diào)整表情，裝作不經(jīng)意地站在走廊拐角。當(dāng)林沐陽抱著書本走出來時，他"恰好"轉(zhuǎn)身，兩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林沐陽慌忙彎腰撿拾散落的書本，程遠也蹲下來幫忙。

"沒關(guān)系，是我沒看路。"程遠微笑著遞過一本《西方文論選》，趁機打量眼前的人。林沐陽比記憶中還要清瘦，白色襯衫的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精致的鎖骨。他接過書時指尖微涼，與程遠的手指短暫相觸，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膚上。

"謝謝。"林沐陽禮貌地點頭，準備離開。

"等等，"程遠叫住他，"你是文學(xué)院的吧？我是經(jīng)管學(xué)院的程遠。"他伸出手，"剛才真是不好意思。"

林沐陽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了他的手。"林沐陽，大二。"

他的手比看起來要有力些，掌心干燥溫暖。程遠舍不得放開，但理智告訴他不能操之過急。

"趕著去下節(jié)課？"程遠自然地跟上林沐陽的腳步。

"嗯，現(xiàn)代文學(xué)史。"林沐陽的回答簡短，顯然沒有繼續(xù)交談的意思。

程遠并不氣餒："正巧我要去圖書館，順路一起走吧。"

一路上，程遠刻意放慢腳步，找各種話題搭話。林沐陽起初只是簡短應(yīng)答，但當(dāng)程遠提到最近上映的一部文藝片時，他眼睛亮了一下。

"你也喜歡安德森的電影？"林沐陽的語氣明顯熱絡(luò)了些。

"當(dāng)然，《布達佩斯大飯店》我看了三遍。"程遠暗自慶幸前世陪林沐陽看過無數(shù)遍這部電影，"尤其是那段關(guān)于'保持表象'的臺詞..."

"'在這個野蠻的屠宰場般的世界里，仍有些許文明的微光閃爍，那就是人性。'"林沐陽輕聲背誦，嘴角微微上揚。

程遠心跳加速。就是這樣的笑容，前世讓他魂牽夢縈卻不敢靠近的笑容。

"看來我們品味很相似。"程遠笑著說，"對了，聽說圖書館新到了一批電影理論的原版書，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林沐陽遲疑片刻，點了點頭："好啊，不過我只有午休時間有空。"

"那就今天中午？十二點半圖書館門口見？"

"嗯。"

分別時，程遠看著林沐陽走進教室的背影，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這一次，他不會再讓機會溜走。

接下來的兩周，程遠制造了無數(shù)次"偶遇"。圖書館、食堂、操場...只要林沐陽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他都會提前蹲點。他還特意選修了一門文學(xué)院的公開課，就坐在林沐陽后面兩排的位置。

"你是不是在跟蹤我？"有一天林沐陽終于忍不住問道。他們正在食堂排隊打飯，程遠"恰好"排在他后面。

程遠露出無辜的表情："怎么會？我只是覺得二食堂的糖醋排骨比一食堂的好吃。"

林沐陽挑眉："那你為什么上周三在一食堂也排在我后面？"

被拆穿的程遠絲毫不慌："因為那天二食堂沒開。"他湊近一點，壓低聲音，"好吧，我承認，我是故意想多見到你。"

林沐陽的耳尖瞬間紅了，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為什么？"

"因為你很有趣。"程遠真誠地說，"而且我覺得我們會成為好朋友。"

這不是假話。前世他們確實先成為了朋友，只是程遠花了太久才敢邁出下一步。

林沐陽抬頭看他，清澈的眼睛里帶著疑惑和一絲好奇："我們才認識不久。"

"有些人認識一輩子也只是泛泛之交，有些人見一面就知道會走進彼此的生命。"程遠輕聲說，"我對你就是后一種感覺。"

這句話讓林沐陽愣在原地，直到后面排隊的學(xué)生催促，他才慌忙向前移動。程遠注意到他的耳根紅得更厲害了。

當(dāng)天晚上，程遠收到了林沐陽的微信：「期中考試后有個文學(xué)社的讀書會，你要來嗎？」

程遠盯著手機屏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是林沐陽第一次主動邀約。

「當(dāng)然，什么書？」他迅速回復(fù)。

「《挪威的森林》，你看過嗎？」

程遠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前世林沐陽曾經(jīng)送過他這本書，扉頁上寫著"希望你懂"。當(dāng)時他沒讀懂其中的暗示，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那是林沐陽小心翼翼的告白。

「看過，但很想再讀一遍?！钩踢h回復(fù)，「尤其是和你一起?！?/p>

發(fā)出去后他有些后悔，怕太過直白嚇到對方。但林沐陽的回復(fù)很快來了：「那說定了，下周五晚上七點，文學(xué)院302?！?/p>

程遠把手機貼在胸口，感受著心臟劇烈的跳動。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期中考試前的周末，程遠邀請林沐陽一起復(fù)習(xí)。他們在圖書館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程遠教林沐陽統(tǒng)計學(xué)，林沐陽幫程遠修改英語論文。

"這個回歸分析不是這樣做的。"程遠自然地湊近，指著林沐陽筆記本上的一行公式，"你看，應(yīng)該先檢驗變量是否平穩(wěn)..."

他聞到林沐陽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氣，混合著一絲書卷的墨香。這個距離能看到他睫毛投下的細小陰影，和鼻梁上幾乎不可見的小雀斑。

林沐陽突然轉(zhuǎn)頭，兩人的臉近在咫尺。程遠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我臉上有東西？"林沐陽小聲問，呼吸輕輕拂過程遠的臉頰。

程遠喉結(jié)滾動："沒有，只是..."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林沐陽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掉了個線頭。"

林沐陽笑了："你有時候真奇怪。"

"奇怪得讓你討厭嗎？"

"不，"林沐陽低頭繼續(xù)寫公式，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奇怪得讓人想多了解一些。"

程遠的心像被蜂蜜浸泡過一樣甜膩柔軟。

期中考試結(jié)束后，程遠和林沐陽的關(guān)系明顯親近了許多。他們開始頻繁地一起吃午飯，周末偶爾會去看電影或逛書店。林沐陽在程遠面前漸漸放松，偶爾會露出調(diào)皮的一面。

"你知道嗎，大一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你。"有一天林沐陽突然說。他們坐在校園湖邊的長椅上，分享著一盒草莓。

程遠驚訝地挑眉："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經(jīng)管學(xué)院的學(xué)霸，籃球隊主力，還拿過創(chuàng)業(yè)大賽金獎。"林沐陽數(shù)著，嘴角帶笑，"我們宿舍的女生經(jīng)常討論你。"

"那你呢？"程遠忍不住問，"你也討論過我嗎？"

林沐陽的臉紅了："可能...提到過一兩次。"

程遠大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早知道你這么關(guān)注我，我該早點來認識你。"

"現(xiàn)在也不晚。"林沐陽小聲說，然后迅速轉(zhuǎn)移話題，"草莓好甜，你要不要？"

他遞過一顆鮮紅的草莓，程遠直接湊過去從他指尖咬走。林沐陽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眼睛瞪得圓圓的。

"確實很甜。"程遠意有所指地說，看著林沐陽紅透的臉頰，心情無比愉悅。

然而，就在程遠以為一切順利時，意外出現(xiàn)了。

那天他剛送林沐陽回宿舍，轉(zhuǎn)身就撞見了趙明——前世他的商業(yè)伙伴，也是間接導(dǎo)致他和林沐陽分手的人。

"程遠？真巧?。?趙明熱情地打招呼，"聽說你最近和文學(xué)院那個小學(xué)弟走得很近？"

程遠渾身緊繃："你想說什么？"

"別緊張，"趙明笑得意味深長，"只是提醒你，那小子家境一般，對你未來的事業(yè)沒什么幫助。不像我表妹，她爸爸可是..."

"閉嘴。"程遠冷聲打斷，"我的事不用你管。"

趙明聳聳肩："隨便你。不過..."他壓低聲音，"你知道他為什么對你這么熱情嗎？我聽說他正在申請一個創(chuàng)業(yè)項目的資助，而你是評委之一。"

程遠如遭雷擊。前世的林沐陽確實參加過創(chuàng)業(yè)比賽，但他從未當(dāng)過評委，也不知道林沐陽是否因此接近他。

"你胡說八道。"程遠咬牙道。

"信不信由你。"趙明拍拍他的肩，"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人利用。"

接下來的幾天，程遠心神不寧。他不斷回想前世和林沐陽的點點滴滴，試圖找出蛛絲馬跡。理智告訴他趙明在挑撥離間，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徹底拔除。

林沐陽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你最近怎么了？"周五的讀書會前，林沐陽攔住匆匆趕來的程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程遠看著眼前人關(guān)切的眼神，內(nèi)心掙扎。他應(yīng)該直接問嗎？萬一趙明說的是真的呢？

"沒什么，只是有點累。"他勉強笑笑。

讀書會上，程遠心不在焉。當(dāng)討論到《挪威的森林》中直子與渡邊的感情時，社長突然問："程遠，你覺得渡邊是真的愛直子，還是只是被她的神秘感吸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他，包括林沐陽。那雙總是清澈的眼睛此刻帶著探究和擔(dān)憂。

程遠深吸一口氣："我認為他是真的愛她，只是...他不夠勇敢，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最后傷害了所有人。"

他說這話時一直看著林沐陽，后者微微睜大了眼睛。

散會后，林沐陽拉住準備離開的程遠："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是我做錯了什么..."

"不是你。"程遠終于忍不住問，"沐陽，你...是不是報名了創(chuàng)業(yè)大賽？"

林沐陽一愣："是啊，怎么了？"

程遠的心沉了下去："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林沐陽困惑地皺眉，"這只是個小型院系比賽，我以為你不會感興趣。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告訴我，我是評委之一。"程遠直視他的眼睛，"還說你接近我是為了這個。"

林沐陽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你相信這種話？"

"我不想想信，但..."

"但你還是懷疑了。"林沐陽后退一步，聲音發(fā)抖，"原來這些天你對我好，都是因為...你覺得我別有用心？"

"不是這樣的！"程遠急忙解釋，"我只是..."

"只是什么？"林沐陽的眼睛里閃著水光，"程遠，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現(xiàn)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轉(zhuǎn)身要走，程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沐陽，聽我解釋！"

"放開！"林沐陽掙脫開來，"既然你這么看我，那我們沒什么好說的了。"

看著林沐陽遠去的背影，程遠站在原地，心如刀絞。歷史正在重演，而他竟然愚蠢地再次傷害了最愛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林沐陽明顯在躲著他。微信不回，電話不接，圖書館和食堂也見不到人影。程遠這才意識到，原來之前那么多的"偶遇"，都是林沐陽默許的結(jié)果。一旦對方不再配合，偌大的校園里想見一個人竟如此困難。

創(chuàng)業(yè)大賽初選那天，程遠特意去當(dāng)了觀眾。林沐陽的團隊第五個出場，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褲，站在臺上講解他們的文學(xué)類APP構(gòu)想。程遠看得出他很緊張，手指不停絞著演講稿，但聲音依然清晰堅定。

當(dāng)評委提問環(huán)節(jié)，程遠忍不住舉手："請問林同學(xué)，是什么促使你想到這個創(chuàng)業(yè)點子的？"

林沐陽這才注意到臺下的程遠，眼神閃爍了一下："因為...我遇到一個人，他讓我明白文學(xué)可以有很多種傳播方式。"

"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嗎？"程遠追問。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這場奇怪的對話。林沐陽抿了抿嘴唇："曾經(jīng)是。"

這三個字像刀子一樣扎進程遠心里。

比賽結(jié)束后，外面下起了大雨。程遠站在教學(xué)樓門口，看著林沐陽獨自撐傘離去的背影，終于下定決心追了上去。

"沐陽！"他在雨中喊道。

林沐陽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程遠跑到他面前，渾身已經(jīng)被雨水淋透："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林沐陽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

"因為我愛你。"程遠直視他的眼睛，"從第一次見到你，不，從上輩子開始，我就愛上你了。"

林沐陽震驚地抬頭："你...你在說什么？"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程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但我真的死過一次，然后重生回到了遇見你之前。前世我太懦弱，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最后失去了你。這一世我發(fā)誓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可我還是搞砸了。"

林沐陽的傘掉在地上，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和衣服："你瘋了..."

"也許吧。"程遠苦笑，"但瘋子的愛也是愛。沐陽，你可以不相信重生的事，但請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接近你不是因為什么比賽，而是因為我想再次遇見你，彌補前世的遺憾。"

雨越下越大，兩人的衣服都濕透了。林沐陽的眼睛紅紅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證明給我看。"他突然說。

"什么？"

"如果你真的...重生過，"林沐陽聲音顫抖，"那就告訴我一些只有我才知道的事。"

程遠深吸一口氣："你右肩胛骨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你害怕打雷，但從不告訴別人；你高中時寫過一本詩集，藏在宿舍枕頭底下；你第一次見我其實是在大一的新生籃球賽上，我投進了制勝球，你在觀眾席上..."

林沐陽的嘴唇顫抖起來："這些...這些你不可能知道..."

"還有，"程遠向前一步，輕輕捧住他的臉，"你喜歡我，從大二開始就喜歡我，但你不敢說，就像我不敢說一樣。"

林沐陽的眼淚終于落下來，混合著雨水滑過臉頰："程遠..."

"這一世，我不想再錯過了。"程遠輕聲說，"沐陽，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林沐陽沒有回答，但他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了程遠的嘴唇。

雨還在下，但程遠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他緊緊抱住林沐陽，仿佛抱住了整個宇宙。

"我相信你。"林沐陽在他耳邊輕聲說，"不管是不是重生，我只知道，我愛你。"

程遠閉上眼睛，感受著懷中人的溫度和心跳。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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