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定公五年冬,凜冽的北風裹挾著雪粒掠過中原大地。當晉國趙氏、魏氏、韓氏與知伯的戰(zhàn)車碾過鞏邑的凍土時,青銅車軸與石板路摩擦出的刺耳聲響,恰似撕裂盟約的尖嘯。楚國令尹的旌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宋公、鄭伯、秦伯的車隊魚貫而入,諸侯聯(lián)軍的營帳如烏云般遮蔽了鞏邑城郊的天空。
《春秋》竹簡上的墨跡未干,曲阜便已敲響了緊急戰(zhàn)鼓。我站在城樓上,望著城外匆匆集結的新軍。子貢策馬而來,斗篷上還沾著異國的霜雪:“君實,衛(wèi)、燕、吳、陳四國已應允結盟!吳王闔閭更是親率水師溯淮水而上!”他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曾子手持軍報疾馳而至:“晉楚聯(lián)軍二十萬,已至曹國舊地!”
夫子身披玄色大氅登上城樓,白發(fā)在風中翻飛:“當年齊桓公九合諸侯,尊王攘夷。今日魯國,亦當為周禮而戰(zhàn)。”他轉身看向我,目光如炬,“桂陵與大梁地勢險要,可設伏兵。君實,此重任非你莫屬?!?/p>
十二月的馬陵道上,衛(wèi)、燕、吳、陳四國聯(lián)軍的篝火與魯軍營地連成一片。子路身披犀兕甲胄,在中軍帳內重重捶打輿圖:“晉軍驕橫,必輕敵冒進。待他們踏入桂陵山谷,我率騎兵從側翼殺出,定叫他們有來無回!”晏嬰?yún)s撫須微笑:“不可只恃武力。晉軍內部,趙氏與知伯素有嫌隙,韓、魏二氏亦非鐵板一塊。可派人離間,令其自亂陣腳?!?/p>
魯定公六年正月,桂陵山谷間的晨霧尚未散盡。我藏身于峭壁之后,望著谷底揚起的漫天塵土。晉國先鋒軍的戰(zhàn)鼓聲由遠及近,當先一輛青銅戰(zhàn)車上,飄揚著知伯的“荀”字大旗。待敵軍半數(shù)進入谷口,我猛地揮下令旗,事先準備好的滾木礌石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山谷兩側,魯軍的強弩手萬箭齊發(fā),喊殺聲響徹云霄。
“中計了!后撤!”知伯的怒吼被淹沒在混亂中。就在晉軍慌亂調頭時,子路率領的騎兵如黑色閃電般從東側殺出,馬蹄踏碎冰面,濺起的水花轉瞬成冰?;鞈?zhàn)中,我望見知伯棄車而逃,其身后的晉國士卒被分割成數(shù)段,慘叫聲回蕩在山谷間。
桂陵之戰(zhàn)的捷報尚未傳遍中原,魯軍已馬不停蹄奔赴大梁。這一次,我采用“圍魏救趙”之計,佯裝強攻大梁城,引得晉軍主力回援。當疲憊的晉軍抵達時,等待他們的是早已埋伏好的魯軍精銳。子貢游說而來的吳國水師突然出現(xiàn)在汴水之上,戰(zhàn)船的撞角撕裂晉軍的防線,火光映紅了整片夜空。
二月的中原大地,戰(zhàn)火愈演愈烈。子路領三萬精兵南下,劍指宋國。宋軍依托城池負隅頑抗,卻架不住魯軍新制的“巢車”。這種高聳入云的瞭望塔上,魯軍士卒能清晰觀察城內動向,投石機隨即發(fā)動攻擊。三日后,宋軍城門被巨石轟開,子路親率死士沖入,宋國就此滅亡。
消息傳至鄭國,鄭伯驚恐萬分,急調全國兵力駐守黃河防線。然而夏四月,我軍戰(zhàn)船偽裝成商船,借著夜色掩護渡過黃河。當鄭軍發(fā)現(xiàn)時,魯軍的云梯已搭上城墻?;鞈?zhàn)中,鄭國太子被俘,鄭伯開城投降。幾乎與此同時,子路的鐵騎踏碎了韓國都城的宮墻,韓氏宗廟的禮器被悉數(shù)運往曲阜。
最驚心動魄的當屬滅魏之戰(zhàn)。我暗中聯(lián)絡魏地舊部,以“恢復魏氏宗廟”為號,煽動魏人起義。當魯軍兵臨安邑城下時,城中百姓突然打開城門,高呼“迎接姬公子”。魏氏家主在亂軍中自刎,其封地盡數(shù)納入魯國版圖?;鸸庵?,我撫摸著魏氏宗祠的斷壁殘垣,恍惚間想起子產帶我離開晉國時的場景,命運的齒輪竟如此詭譎地轉動。
六月的江南,暑氣蒸騰。子路的軍隊與楚軍在隨邑展開激戰(zhàn)。魯軍的“鉤拒”戰(zhàn)船大顯神威,這種由魯國工匠改良的水戰(zhàn)利器,既能鉤住敵船,又可阻擋撞擊。楚軍水師接連潰敗,魯軍乘勝追擊,連下江南數(shù)城,兵鋒直指郢都。與此同時,吳國軍隊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楚國東境,賴、英等縣相繼失守,楚國腹地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
而在北方,我軍將晉國最后的重鎮(zhèn)曲沃團團圍住。晉軍殘部依托城墻拼死抵抗,卻難以抵擋魯軍的“沖車”。這種以巨木為主體、覆以牛皮的攻城器械,每一次撞擊都讓城墻為之震顫。當曲沃城頭的晉國旗幟轟然倒下時,中原大地的格局已徹底改寫。
秋七月,安邑城外的談判帳篷內,氣氛凝重如鉛。晉國知伯、趙氏,楚國令尹,魯國諸卿,以及吳王闔閭圍坐于青銅鼎旁。鼎中烹煮的牛羹冒著熱氣,卻驅散不了劍拔弩張的寒意。晏嬰展開一卷竹簡,朗聲道:“自弭兵之盟以來,諸侯攻伐不斷。今魯國以戰(zhàn)止戰(zhàn),為的是重鑄太平。若再紛爭不休,天下百姓何以為生?”
經過三日三夜的唇槍舌劍,最終達成盟約:晉國承認魯國對齊地的統(tǒng)治,楚國割讓江南三城予吳、魯;魯國則承諾不再北進,保留晉、楚部分宗廟祭祀權。當各國代表在盟約上按下朱砂手印時,安邑城頭的烽火終于熄滅,中原大地迎來了久違的寧靜。
《春秋》竹簡上新刻的文字在燭光下泛著血光:“六年秋七月,晉、楚及魯、吳平,盟于安邑。”我站在安邑城頭,望著暮色中四散的諸侯車隊。遠處傳來歸鄉(xiāng)百姓的歌謠,混著晚風送入耳中。這場持續(xù)數(shù)月的戰(zhàn)爭,終究以魯國的崛起而告終。但我深知,在這看似平靜的盟約背后,新一輪的暗流已經開始涌動。夫子說得對,天下大同之路,道阻且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