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青推開心理醫(yī)院的玻璃門，消毒水的氣味裹挾著空調(diào)冷氣撲面而來。候診區(qū)的墻壁刷成柔和的米黃色，墻上掛著幾幅抽象畫，色彩斑斕卻無法驅(qū)散空氣中的壓抑感。真皮沙發(fā)泛著陳舊的光澤，幾位候診的患者或低頭刷手機，或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偶爾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在寂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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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叫號屏閃爍著冷白色的光，許念青走到角落坐下，棕黑色百褶裙下的雙腿微微發(fā)顫。她的深灰色校服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沉悶，歪斜的領帶與整齊的制服形成微妙的反差，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內(nèi)心的矛盾。書包帶子深深勒進肩頭，她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側(cè)袋，那里裝著她每天必吃的抗抑郁藥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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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青，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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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室的門緩緩打開，溫暖的燈光傾瀉而出。心理醫(yī)生林醫(yī)生坐在原木色的辦公桌后，推了推金絲眼鏡，指了指柔軟的單人沙發(fā)，露出溫和的笑容："坐吧，念青。"診室布置得很溫馨，米色的地毯、柔軟的單人沙發(fā)，窗臺上擺放著幾盆綠蘿，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但許念青知道，再溫馨的環(huán)境也無法緩解她內(nèi)心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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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醫(yī)生翻開病歷，鋼筆懸在紙面："最近還是睡不好？"

許念青盯著對方白大褂口袋露出的鋼筆尖，聲音像一片枯葉："加了半片藥，還是會在凌晨三點驚醒。"她頓了頓，指甲掐進掌心，"我總在想，如果我是個男孩，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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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空氣瞬間凝固。林醫(yī)生放下筆，身體前傾，目光穿過鏡片落在她泛青的眼下："所以你覺得，自己作為女孩，是一種'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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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發(fā)燒到40度，他說'女孩子就是嬌氣'。"許念青望著墻上扭曲的抽象畫，那些線條像極了母親發(fā)瘋時在墻上涂寫的痕跡，"弟弟摔破膝蓋，他會連夜送去醫(yī)院。而我中考當天重感冒，他只說了句'別耽誤弟弟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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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醫(yī)生從抽屜取出紙巾，聲音放得更輕："念青，你出生的性別從不是錯誤。你父親的偏見，是他自己的認知缺陷。"見女孩睫毛劇烈顫動，她補充道："就像你繼母，她同樣身為女性，卻能看見你的努力。還記得你考進年級前十時，她是怎么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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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許念青的眼淚砸在校服裙擺上。她想起繼母紅著眼眶擁抱她，說"我的小念青最了不起"的模樣，與父親的貶低“你和你媽就是一個廢話"形成刺痛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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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是忍不住覺得......"許念青哽咽著揪緊領帶，"如果我是男孩，是不是一切都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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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你的責任。"林醫(yī)生的聲音堅定如錨，"你媽媽患病，根源在于你父親的背叛和重男輕女的思想，而不是因為你是女孩。你明白嗎？從你出生那一刻起，你就值得被愛，無關(guān)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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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青渾身發(fā)抖，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體內(nèi)崩塌。想又起八歲那年父親嘶吼"生不出兒子就是廢物"時，母親絕望的眼神。此刻林醫(yī)生的話，像一束光照進她封閉多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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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青，我知道讓你敞開心扉很難，但只有面對這些傷痛，我們才能真正開始治愈。下周我們試試新的治療方法，結(jié)合一些心理疏導，好嗎？"林醫(yī)生遞來溫水，玻璃杯壁的水霧模糊了許念青泛紅的眼睛，"你要記?。荷頌榕⒉皇清e，渴望被愛更不是錯。而我會陪著你，直到你學會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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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診室時，許念青的腳步依然虛浮。但攥著診療單的手心里，多了張便簽，上面是林醫(yī)生的字跡：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無關(guān)性別。走廊的燈光下，她低頭看著深灰色校服上歪斜的領帶，突然意識到，也許有些傷口正在結(jié)痂，以她從未察覺的方式。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照得她的影子時大時小。她從書包里摸出藥瓶，看著那些白色藥片，突然覺得無比諷刺——這些藥片能暫時麻痹痛苦，卻永遠無法填補內(nèi)心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