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枕月推開排練廳的門時，發(fā)現(xiàn)李清鳶已經(jīng)在那里了。??

晨光透過高窗斜斜地灑進來，勾勒出她低頭讀劇本的側(cè)影。短發(fā)在陽光下泛著栗色的光澤，黑色高領(lǐng)毛衣襯得脖頸修長。她坐在舞臺邊緣，雙腿懸空輕輕晃動，像個等待開場的孩子。??

"抱、抱歉，我來晚了。"沈枕月氣喘吁吁地停在門口，背包帶子從肩膀滑落。她昨晚為了背臺詞熬到凌晨三點，今早差點睡過頭。??

李清鳶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遲到七分鐘。"她合上劇本，"不過考慮到這是第一次正式排練，可以原諒。"??

沈枕月臉頰發(fā)燙，小跑著上了舞臺。木地板在她的腳下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她偷瞄李清鳶的劇本——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不同顏色的便簽從書頁邊緣探出頭來。??

"你的劇本..."沈枕月忍不住驚嘆。??

"習(xí)慣而已。"李清鳶隨手翻過一頁，"我父親總說，如果連自己的工具都不尊重，就別指望別人尊重你的工作。"??

沈枕月低頭看了看自己幾乎全新的劇本，突然感到一陣羞愧。她正想說什么，李清鳶已經(jīng)站了起來。??

"我們從陽臺場景開始。"李清鳶的聲音忽然變了調(diào)，肩膀的線條也松弛下來，眨眼間就進入了羅密歐的狀態(tài)，"不需要完全按劇本走，先找找感覺。"??

沈枕月深吸一口氣，爬上舞臺一側(cè)的木箱。她閉上眼睛，想象這是維羅納的古老陽臺。當(dāng)她再次睜眼時，李清鳶已經(jīng)站在"陽臺"下仰望著她，眼神熾熱得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問問你的內(nèi)心，我們明日的相逢...'"李清鳶念著臺詞向前一步，右手撫上木箱邊緣，這個即興動作讓沈枕月一時忘了接詞。??

"卡。"李清鳶瞬間出戲，眉頭微蹙，"朱麗葉此刻應(yīng)該迫不及待，你的反應(yīng)太被動了。"??

"對不起，我..."??

"不要道歉。"李清鳶打斷她，"朱麗葉不知道害羞，她只知道愛。再來。"??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李清鳶像個不知疲倦的導(dǎo)演，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呼吸的節(jié)奏都要反復(fù)打磨。沈枕月的喉嚨開始發(fā)干，后背滲出細(xì)密的汗珠。她從未遇到過如此嚴(yán)苛的搭檔。??

"不，不對。"當(dāng)沈枕月第三次念錯臺詞時，李清鳶突然把劇本摔在地上，"朱麗葉不是天真無知的少女，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的表演太膚淺了。"??

紙頁散落一地，沈枕月僵在原地。排練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沈枕月的聲音微微發(fā)抖，"我已經(jīng)盡力了。"??

李清鳶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嘆了口氣，彎腰撿起劇本："不，你沒有。"她的語氣緩和下來，"我看過你去年在《海鷗》里的表演，妮娜那個角色你處理得很好。為什么現(xiàn)在退縮了？"??

沈枕月攥緊了拳頭。她沒想到李清鳶居然看過自己以前的演出。那個角色確實是她投入全部感情去塑造的，但那次演出后，當(dāng)時的男友卻嘲笑她"太過投入像個瘋子"。??

"我...不想被人說太做作。"她低聲承認(rèn)。??

李清鳶走近一步，近到唐佳琪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做作？"她輕笑一聲，"沈枕月，表演就是要把靈魂撕開給人看。如果你害怕暴露自己，不如去學(xué)會計。"??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精準(zhǔn)地挑開了沈枕月心上結(jié)痂的傷口。一股無名火突然竄上心頭。??

"好啊，那就看看誰先退縮！"她猛地抬頭，直接跨下木箱，幾乎撞到李清鳶身上。她抓起劇本，翻到最激烈的那場戲，"從這里開始，敢嗎？"??

李清鳶的眉毛高高揚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了欣賞："正合我意。"??

當(dāng)沈枕月幾乎是吼出那句"你的誓言化作淚水，你的淚水化作浮萍"時，排練廳的門被推開了。林教授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著舞臺上劍拔弩張的兩個人。??

"我的天，"老教授扶了扶眼鏡，"我差點以為走錯了片場，看到《麥克白》了。"??

李清鳶先笑出聲來，沈枕月也跟著笑了。剛才那種近乎暴烈的情緒宣泄后，她感到一種奇特的暢快，好像甩掉了長久以來壓在肩上的重?fù)?dān)。??

"不錯的狀態(tài)。"林教授點點頭，"不過悠著點，別把嗓子喊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