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燈與練習室的雙向追光》

醫(yī)療室的時鐘指針劃過凌晨一點，陳浚銘盯著汪浚熙包扎紗布的手指發(fā)愣——指尖沾著碘伏的淡棕色，在燈光下像撒了層細碎的金箔。忽然有雨滴從窗沿滾落，他才驚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雨，練習室的玻璃被洇成一片朦朧的墨藍。

“在想什么？”汪浚熙打好最后一個結(jié)，抬頭時撞進他發(fā)怔的目光。陳浚銘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把人往自己身邊拉了拉，鼻尖幾乎蹭到對方頸側(cè)：“在想第一次跟你合舞時，你把‘下腰’做成了‘摔跤’，導演喊停時你耳朵紅得像草莓糖紙。”

“閉嘴。”汪浚熙彈了下他的額頭，卻沒躲開，任由他抓著袖口晃悠。走廊盡頭傳來保潔阿姨拖地的聲響，混著雨聲敲出規(guī)律的節(jié)奏，像極了練習室里節(jié)拍器的嗒嗒聲。

“說真的，”陳浚銘忽然收斂了笑意，指腹摩挲著汪浚熙腕骨凸起的弧度，“下周雙人舞的托舉動作，你信我嗎？”

空氣忽然靜得能聽見雨點擊打窗臺的悶響。汪浚熙想起三個月前陳浚銘在彩排時摔下升降臺，腳踝腫得像饅頭，卻在他沖進后臺時咧著嘴笑：“沒事，就當給舞臺效果加個即興翻滾?！贝丝虒Ψ窖劾锏恼J真像舞臺燈聚焦的光束，把他整個人照得通透。

“我信?！蓖艨Ｎ趼犚娮约旱穆曇舯阮A想中更穩(wěn)，“但你得先答應我，托舉時不許耍帥加轉(zhuǎn)體兩周，上次膝蓋的淤青還沒消。”

陳浚銘突然笑出聲，手臂圈住他的肩膀往懷里帶，下巴抵在他發(fā)頂：“遵命，熙哥。”發(fā)間傳來洗發(fā)水的清香味，混著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像練習室里無數(shù)個并肩揮汗的深夜，汗水滴在地板上暈開的形狀，最終都匯成了彼此最熟悉的氣息。

助理的腳步聲突然在走廊響起，兩人條件反射般分開。陳浚銘假裝研究腳踝的紗布，汪浚熙則轉(zhuǎn)身整理藥箱，指尖卻在發(fā)抖——剛才靠得太近，他分明聽見陳浚銘的心跳快得像踩錯了鼓點。

“差點忘了！”助理舉著手機沖進來說，“導演剛發(fā)消息，雙人舞的主題定為‘光與影的共振’，說要突出你們倆互相成就的感覺……哎？你們臉色怎么這么紅？”

“空調(diào)開太高了?！眱扇水惪谕暎f完又對視一眼，陳浚銘率先低下頭，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汪浚熙轉(zhuǎn)身打開窗戶，夜風卷著雨絲撲進來，吹得他額前碎發(fā)亂顫，卻吹不散臉頰的熱度。

練習室的燈在雨夜里亮如白晝，透過玻璃能看見兩人的影子。陳浚銘單腳跳著去拿瑜伽墊，汪浚熙扶著他的胳膊，兩人的影子在地板上晃成歪歪扭扭的圓，像極了初次搭檔時總踩錯的舞步。

“明天早上加練托舉動作？”陳浚銘把冰袋敷在腳踝上，忽然抬頭看他，眼里映著窗外的雨幕，“用練習室的副燈當追光，模擬舞臺效果?！?/p>

汪浚熙沒立刻回答，而是從背包里翻出個扁盒子——里面是塊磨損嚴重的節(jié)拍器，指針還停在80拍的位置。“這是你第一次教我打拍子時用的，”他指尖劃過金屬外殼上的劃痕，“你說我的節(jié)奏像漏了牙的齒輪，總卡不在點上。”

陳浚銘盯著節(jié)拍器愣住了。那是半年前在舊練習室，空調(diào)漏水滴答作響，汪浚熙把麥克風拿反，他卻蹲在地上給人調(diào)節(jié)拍器，手指被金屬夾片硌出紅印子還嘴硬：“笨死了，看好了，這才是標準80拍?！?/p>

“現(xiàn)在齒輪卡上點了嗎？”陳浚銘的聲音忽然啞了些，伸手想拿過節(jié)拍器，卻被汪浚熙握住了手腕。

“嗯，”汪浚熙的拇指蹭過他手背上的舊繭，那是練空翻時磕出來的疤，“不僅卡上了，還成了彼此的發(fā)條?！?/p>

雨聲忽然變大，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陳浚銘突然拽過他的手腕，把人拉進懷里，下巴抵著他的肩窩：“熙哥，其實剛才在樓梯間，我不是想說珍珠奶茶……”

“我知道?！蓖艨Ｎ醯穆曇魫瀽灥貜乃麘牙飩鞒鰜?，指尖攥緊了他衛(wèi)衣的布料，“就像我知道你藏在自動販賣機里的芒果糖，其實買了兩排，全給我留著?！?/p>

練習室的副燈突然被陳浚銘用腳勾亮，暖黃色的光灑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汪浚熙抬頭時，看見陳浚銘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出扇形陰影，鼻尖快要碰到自己的。

“那你知不知道……”陳浚銘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每次你在臺上彈鋼琴，舞臺燈落在你手背時，我總覺得那光該分給我一半，因為……”

他話沒說完，汪浚熙忽然踮起腳尖，輕輕碰了下他的嘴唇。像舞臺上配合多年的默契，所有未說出口的話都在這個瞬間接了軌，比任何編排好的舞步都更自然。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亮從云層里鉆出來，把練習室的地板照得發(fā)亮。陳浚銘看著懷里人泛紅的耳尖，忽然笑出聲：“所以下周的雙人舞，托舉之后是不是該加個……”

“想都別想。”汪浚熙推開他，卻沒走遠，指尖還勾著他的小拇指，“先把你的腳踝養(yǎng)好，不然導演該讓我一個人完成空翻了?！?/p>

醫(yī)療室的燈還亮著，助理在門口探了探頭又悄悄退回去，手機備忘錄里多了條記錄：“雙人舞ending動作建議——光與影的交疊，可考慮自然擁抱姿態(tài)?！?/p>

陳浚銘單腳跳到窗邊，推開窗時夜風帶著青草香涌進來。遠處的城市燈火閃爍，像無數(shù)舞臺燈在呼應。他回頭看向汪浚熙，對方正低頭調(diào)試節(jié)拍器，指針重新?lián)芑?0拍，嗒嗒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喂，”陳浚銘晃了晃纏著紗布的腳，“等我腳好了，去天臺看日出吧？就用手機閃光燈當追光，跳那段沒排完的即興舞。”

汪浚熙抬頭看他，月光落在他眼里，比任何舞臺燈都溫柔：“好，但你得答應我，以后無論舞臺燈多亮，都要記得……”

“記得什么？”

“記得我在側(cè)臺給你打著節(jié)拍，”汪浚熙的聲音被夜風吹得很輕，卻字字清晰，“就像你總在練習室等我彈完最后一個音符?！?/p>

陳浚銘忽然笑了，小虎牙在月光下閃了閃。他單腳跳過去，從背后輕輕環(huán)住汪浚熙的腰，下巴擱在他肩上。練習室的夜燈、舞臺的追光、天臺的月光，此刻都匯集成同一種頻率的心跳，在彼此的胸腔里共振。

而這一次，他們都知道，所謂雙向追光，從來不是舞臺上的單向投射，而是練習室里無數(shù)個深夜的彼此等待，是汗水與傷痕里長出的同頻節(jié)拍，是當所有燈光熄滅后，仍能在黑暗中找到對方的，最篤定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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