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設定】

陳頌（女主）：

- 表面：美術(shù)特長生，以"向日葵少女"形象聞名校園

- 秘密：色覺認知障礙（能看到顏色但無法準確命名），父親酗酒家暴

- 特質(zhì)：用精確的顏料編號代替顏色名稱，隨身攜帶色卡本

何安（男主）：

- 表面：學生會風紀部長，完美主義的優(yōu)等生

- 秘密：夜間偷拍城市廢墟的流浪者，母親有情感冷漠癥

- 特質(zhì)：左耳失聰（被母親摔傷所致），隨身攜帶助聽器

第一章 梅雨與三圈橡皮筋

美術(shù)室的天窗漏了第三場雨。

陳頌數(shù)著地板上的光斑，看它們從菱形變成細長的柳葉狀，最后碎成滿地晃動的金幣。潮濕的空氣里浮動著松節(jié)油的味道，混著窗外樟樹被曬暖后的清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柑橘氣息——來自她畫布上那顆永遠畫不完的橙子。

她擰開顏料管的蓋子，鋁皮發(fā)出細微的呻吟聲。管尾纏著三圈咖啡色橡皮筋，這是她標記"鈷藍"的方式。就像"祖母的樟木箱"代表赭石，"曬傷后的皮膚"代表橙紅，每個顏色在她眼中都有另一個名字。

"又錯了。"她輕聲自語，看著調(diào)色盤上那團混濁的紫色。本應是天空的底色，卻總是不自覺偏向薰衣草色。美術(shù)老師上周的評語還壓在畫板下："色彩感知存在系統(tǒng)性偏差，建議復查色覺。"

畫布上的靜物寫生已經(jīng)完成大半：陶罐的陰影用的是"舊報紙邊緣的灰"，橙子高光處堆疊著"蜂蜜結(jié)晶時的黃"。只有左上角的天空還空著，她盯著天窗折射出的虹色光斑，筆尖懸在調(diào)色盤上方猶豫。這個角度能看到云層正在裂開，陽光像融化的黃油般流淌進來。

門軸突然發(fā)出生澀的吱呀聲。

"雨天不開除濕器，違反安全條例第五章第十二款。"

聲音從背后刺過來時，陳頌的畫筆在調(diào)色盤上打了個滑，濺起幾點藍色的淚珠。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全校只有風紀委員何安會把校規(guī)條款背得這么字正腔圓，每個音節(jié)都像用尺子量過般精確。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她看見他的影子斜切在自己畫架上，像道突然降臨的警戒線。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上來，仿佛有人在她喉嚨里塞了一團濕棉花。

"我在畫橙子。"她故意把筆伸向標著"曬傷后的皮膚"的顏料格，擠出偏紅的橙色。這個動作讓她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內(nèi)側(cè)的淤青。她迅速拉回袖子，力度大得差點扯掉紐扣。

何安的皮鞋繞過地上積水，停在她左側(cè)四十五度角的位置。這個角度能清楚看到畫布全貌，又不會直接闖入她的安全距離——陳頌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連檢查違規(guī)都保持著某種令人不快的精準。就像他永遠一絲不茍的襯衫領(lǐng)口，永遠扣到第二顆的紐扣，永遠看不出情緒的琥珀色眼睛。

"橙子畫得很好。"他忽然說。

陳頌的筆尖懸在半空。這不是她預想中的對話。一滴雨水正巧墜落在畫布左上角，在空白的天空區(qū)域暈開淺灰的痕跡。她猛地站起來擋住畫面，帆布鞋踩進積水里，冰涼的觸感透過襪子刺入腳心。

"別過來！"這句話脫口而出時才意識到反應過度，她急忙用身體壓住震顫的畫架。耳邊響起昨晚父親摔碎酒瓶時的吼叫，瓷片迸濺的軌跡和現(xiàn)在四散的顏料如此相似。

何安沒動。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邊的調(diào)色盤上，那里排列著十二種藍色，從"暴雨前十分鐘的鐵銹灰藍"到"游泳池底瓷磚的眩暈藍"。沒有一種是正常學生會用的命名方式。陳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秘密正赤裸裸地攤在陽光下。

"你的天空..."他指了指還在暈染的水痕，"要化了。"

陳頌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著滾落的顏料管。修長的手指捏著管尾，三圈咖啡色橡皮筋在陽光下像某種密碼。何安翻轉(zhuǎn)手腕查看無標簽的管身時，她看清他腕骨內(nèi)側(cè)有個月牙形的疤，像是被什么銳物長久壓迫留下的。這不該出現(xiàn)在優(yōu)等生身上的傷痕讓她怔了怔。

"還給我。"她伸手去搶，指甲不小心劃過他的手背。

何安抬高了手臂。這個動作讓他校服袖口下滑，露出更多傷疤——這次是排列整齊的細長劃痕，像刻度線，又像是某種殘酷的計時方式。陳頌突然不敢再看，轉(zhuǎn)而抓起大號排刷，蘸滿標著"消毒水味道"的白色顏料，粗暴地覆蓋了整片天空區(qū)域。

"現(xiàn)在它是多云天氣了。"她聽見自己聲音發(fā)顫，像繃得太緊的琴弦。

窗外傳來學生奔跑的笑聲，梅雨季難得的晴天讓整個校園都躁動起來。何安終于放下手臂，把那管鈷藍輕輕放回顏料堆里。他轉(zhuǎn)身時帶起一陣風，吹散了陳頌擱在椅背上的視覺日記。

紙張如受傷的鳥群般紛揚落地，何安彎腰去撿的瞬間僵住了。陳頌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想起最新那頁畫著什么——

醫(yī)務室窗外的景色，陽光很好，但玻璃上的倒影里，有個男人高舉酒瓶的模糊輪廓。畫紙邊緣密密麻麻寫滿小字：

「樟腦丸的氣味是淺藍的」

「尖叫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檸檬黃的殘影」

「他的拳頭落下時世界會失焦成馬賽克」

"別看！"陳頌沖過去搶走本子，動作太急撞翻了洗筆筒。臟水漫過兩人的鞋面，何安的白球鞋立刻洇出灰色的水痕。她等著他發(fā)火，等著他記過，甚至做好了被拎去教導處的準備。

但何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耳后的傷痕，那里有一道已經(jīng)結(jié)痂的細線，像幅被橡皮擦過的素描。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最終只說："下周一交整改報告。"離開時輕輕帶上了門，輕得不像那個傳說中鐵面無私的風紀委員。

陳頌數(shù)著他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才放任自己滑坐在地上。被涂白的天空正在慢慢干透，形成一種奇特的肌理。她摸到調(diào)色盤邊緣的鈷藍顏料，鬼使神差地在純白云層里畫了朵小小的向日葵。

美術(shù)室重新安靜下來，只有天窗漏下的雨水還在滴答作響。這次落在畫布上的水痕，剛好穿過向日葵中央，像道正在愈合的傷口。陳頌把臉埋進膝蓋，聞到自己校服上殘留的顏料味、雨水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薄荷香——那是何安經(jīng)過時留下的。

窗外，有人吹起了口琴，斷斷續(xù)續(xù)的旋律像在練習新曲子。陳頌抬起頭，發(fā)現(xiàn)何安的那把黑傘還掛在門后的掛鉤上，傘尖正在地面積出一小片陰影。她突然很想知道，當雨滴落在傘面上的聲音，在他左耳失聰?shù)氖澜缋?，會是什么顏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