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從隨身的手包里,慢條斯理地取出一個銀色的U盤,輕輕放在鋪著竹編桌墊的小幾上。
那動作優(yōu)雅,卻帶著無聲的威脅。
“一點小小的紀念品而已。昨晚溫泉池邊的風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顧總的身手,還有陸先生臨危不亂的‘風采’,都拍得很清楚?!?/p>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陸淵蒼白的脖頸和顧舟瞬間繃緊如鐵石般的手臂肌肉上來回逡巡,語氣帶著刻意的惋惜:
“只是……如果這樣的片段不小心流傳出去,被媒體或者顧氏的競爭對手看到,恐怕對顧總一貫‘冷靜自持’的形象,還有陸先生……呵,都會造成不小的困擾吧?”
空氣仿佛凝固了。
咖啡的香氣也變得刺鼻。
顧舟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他猛地抬眼,那眼神如同淬了萬年寒冰的利刃,裹挾著實質(zhì)性的殺意,直刺林佑。
林佑被這眼神看得心頭劇震,后背瞬間滲出冷汗,幾乎要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警告!顧舟精神波動值突破閾值!物理清除程序啟動臨界點!林佑生命體征被鎖定!宿主快安撫!快!】系統(tǒng)007的尖叫帶著絕望的電流聲。
就在顧舟胸腔里那股毀滅欲即將沖破臨界點的剎那——
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緊握成拳、蓄滿狂暴力量的手腕上。
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帶著大病初愈后的微涼,力道很輕,像一片羽毛落下。
卻像一道最精準的封印,瞬間凍結了顧舟體內(nèi)即將爆發(fā)的火山巖漿。
顧舟的身體猛地一僵。
所有的動作、所有的殺意、所有的狂暴,都被這只微涼的手硬生生按了回去。
他赤紅的瞳孔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猛地低頭看向那只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是陸淵的手。
陸淵甚至沒有轉(zhuǎn)頭看他,依舊平靜地注視著對面因為顧舟瞬間爆發(fā)的殺意而臉色煞白的林佑。
他的指尖只是輕輕搭在顧舟滾燙緊繃的皮膚上,傳遞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和……掌控。
“林先生,”
陸淵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仿佛林佑剛才的威脅只是無聊的噪音,“你說得對,拍得確實挺清楚?!?/p>
他微微歪頭,目光落在那個銀色U盤上,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憐憫的弧度,“連顧總落水時濺起的水花有幾朵,我衣領被水打濕了幾寸,甚至……你派去那個躲在假山后面、拿著紅外高清攝像機的人,手抖的頻率是多少,都拍得一清二楚?!?/p>
林佑臉上的得意和陰狠瞬間凝固,如同被人迎面潑了一盆冰水。
他瞳孔地震,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淵:“你……你說什么?!”
陸淵沒理會他的震驚,指尖在顧舟緊繃的手腕上極其輕微地、安撫性地摩挲了一下,感受到掌下肌肉那瞬間的僵硬和隨之而來的、不易察覺的放松。
他繼續(xù)用那種平淡無奇、卻字字誅心的語調(diào)說道:
“林先生,下次找人偷拍,記得選個像素高點的設備。你手里這個……放大到300%就糊得不能看了。還有,剪輯手法太粗糙,顧總收手的動作被你惡意切掉了關鍵幀,留下掐脖子的假象?這種低級手段,連三流狗仔都騙不過。哦,對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補充道,“那個偷拍的人,現(xiàn)在應該在城西分局喝茶。罪名是非法入侵和竊取商業(yè)機密。證據(jù)?當然很充分?!?/p>
林佑的臉色徹底褪盡了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他精心策劃的籌碼,他以為能拿捏住顧舟、逼迫陸淵就范的王牌,在陸淵三言兩語間,被徹底撕碎了偽裝,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他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看著陸淵的眼神充滿了驚駭和恐懼。
這個人……他到底知道多少?!
“你……你胡說!”林佑失聲尖叫,風度盡失,聲音都變了調(diào),“你有什么證據(jù)?!”
“證據(jù)?”
陸淵終于抬眼,正眼看向林佑。
那雙沉靜的眼眸里沒有絲毫波瀾,卻像最幽深的寒潭,讓林佑瞬間如墜冰窟,連尖叫都卡在了喉嚨里。
“林先生,你猜,我為什么會‘大病初愈’就有心情請你喝咖啡?”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之力。
“你林家最近在城西那個港口項目上,資金鏈繃得很緊吧?你父親為了周轉(zhuǎn),是不是偷偷挪用了顧氏旗下一家子公司的過橋款?數(shù)額……剛好九千萬?”
陸淵的指尖在顧舟手腕上輕輕點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記住這個數(shù)字,“這筆錢,如果明天中午之前不能原路返還,加上利息,并且由你父親親自去顧氏總部負荊請罪的話……”
陸淵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端起那杯涼了些許的黑咖啡,又淺淺喝了一口。
苦澀的味道彌漫開,他微微蹙眉,隨即,極其自然地、像使喚自家傭人般,將剩下的小半杯咖啡,遞向身側。
“顧舟,”陸淵的聲音帶著點剛喝完藥的倦懶,“太苦了。換杯溫水?!?/p>
這聲呼喚,這隨意的動作,如同一個開關。
一直如同石雕般沉默矗立的顧舟,身體猛地一震。
所有的殺意、所有的冰冷、所有的暴戾,在聽到陸淵聲音的剎那,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無比精準又無比小心地接過了陸淵遞來的咖啡杯。
那姿態(tài),虔誠得像接過什么稀世珍寶。
他甚至沒看林佑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瞬間聚焦在陸淵身上。
那雙剛剛還翻涌著毀滅風暴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笨拙的專注和……一絲難以掩飾的、被需要的熨帖。
“嗯?!鳖欀蹚暮韲道飻D出一個沉悶的回應,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順從。他轉(zhuǎn)身,大步走向門口,對著守在外面的管家低聲吩咐,語氣不容置疑:“溫水。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