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燈光流淌在古色古香的私房菜館包廂內(nèi)，空氣中彌漫著上等普洱的醇厚香氣和即將上桌的佳肴誘人味道。余妍坐在父母身邊，對面是林高遠和他的父母。不同于之前的緊張，這次家宴的氛圍因兩家是世交而顯得格外融洽溫馨。

余父余明遠和林父林振聲年輕時便因乒乓球結(jié)緣，是并肩作戰(zhàn)的老搭檔，如今雖各自領(lǐng)域不同，情誼卻歷久彌新。余母周嵐和林母蘇婉華也因丈夫們的關(guān)系成了多年好友。此刻，長輩們正熱絡(luò)地敘著舊，話題圍繞著過去的趣事、各自近況，以及對兩個“小輩”成長的感慨。

“老余啊，一晃眼孩子們都這么大了?！绷终衤暱粗⒓缍牧指哌h和余妍，眼中滿是長輩的慈愛，“妍妍出落得越來越標致了，打球那股拼勁兒，跟你當年一模一樣！”

余明遠笑著點頭，看向林高遠的目光充滿贊賞：“高遠才是青出于藍，年紀輕輕就站上世界之巔了，給我們這幫老家伙掙足了臉面！妍妍，多跟你高遠哥哥學學?！?/p>

“爸！”余妍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熱，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林高遠。他今天穿著簡單的深色毛衣，少了賽場上的鋒芒，多了幾分居家的溫和，正安靜地聽著長輩們說話，偶爾嘴角會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微微側(cè)過頭，深邃的眼眸與她視線一碰，余妍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慌忙垂下眼睫，端起茶杯掩飾。

“可不是嘛，”蘇婉華溫柔地笑著，給余妍夾了一塊精致的點心，“妍妍從小就乖，又努力，我看著就喜歡。高遠啊，你可得好好照顧妍妍妹妹?！边@話帶著長輩的親昵和明顯的暗示。

林高遠很自然地應(yīng)道：“嗯，我知道，媽?！甭曇舻统疗椒€(wěn)，目光卻若有實質(zhì)地落在余妍微紅的耳尖上。

余妍只覺得被他目光籠罩的那一小片皮膚都開始發(fā)燙，心底卻像被溫泉水泡著，暖洋洋甜絲絲的。這種被雙方父母默許、甚至帶著點樂見其成的氛圍，讓她感覺無比安心，仿佛通往未來的路都鋪上了一層柔軟的光暈。

精致的菜肴陸續(xù)上桌，席間笑語晏晏。長輩們的話題漸漸從回憶轉(zhuǎn)向了現(xiàn)實。

就在這時，蘇婉華放下湯匙，像是想起什么，語氣帶著幾分隨意的熱切，看向林高遠：“對了，高遠，你還記得你陳伯伯家的女兒陳靜嗎？小時候你們還一起玩過，她比妍妍大幾歲?！?/p>

林高遠夾菜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抬眼看向母親，眼神平靜無波，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示意自己記得。

余妍的心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涼意悄然爬上脊背。她下意識地握緊了筷子。

蘇婉華沒察覺異樣，繼續(xù)興致勃勃地說：“那孩子可真是出息了，前年從劍橋畢業(yè)回來，現(xiàn)在在頂尖投行工作，能力、樣貌、家世都沒得挑。你陳伯伯昨天還跟我通電話呢，話里話外都夸你，說靜丫頭對你印象一直特別好，這么多年都沒變過。他想著咱們兩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你和靜丫頭年紀也合適，事業(yè)都穩(wěn)定了，是不是可以考慮……”

“媽?！绷指哌h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響起，帶著一種溫和卻不容置疑的力道，直接截斷了母親后續(xù)的話。他沒有看向余妍，但放在桌下的左手，卻極其自然地、帶著安撫的力道，輕輕覆在了余妍緊握成拳、微微發(fā)涼的右手上。

他干燥溫暖的掌心瞬間包裹住她的冰涼和僵硬，帶著薄繭的指腹在她緊攥的拳頭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像無聲的電流，瞬間驅(qū)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余妍的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猛地抬起頭看向林高遠。

只見他神色依舊平靜，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絲對長輩應(yīng)有的禮貌弧度，但那雙望向母親的眼眸里，卻沉淀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和清晰。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敲在安靜的包廂里，也敲在余妍驟然失序的心跳上：

“陳伯伯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我目前沒有相親的打算?！彼D了頓，目光轉(zhuǎn)向身邊的余妍，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她熟悉又心悸的溫柔與專注，那目光仿佛帶著灼熱的溫度，將她牢牢鎖定。然后，他做了一件讓在場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握著余妍的手，從桌下抬到了桌面上，十指緊扣，坦坦蕩蕩地展現(xiàn)在雙方父母面前。

“爸，媽，余叔，周姨，”林高遠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我在照顧的人，是妍妍?！彼麤]有說“喜歡”，也沒有說“在一起”，但“照顧”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結(jié)合此刻緊緊交握的手，其含義不言而喻，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有力量。

“壁壘之內(nèi)，是你?！彼⑽?cè)頭，用只有余妍能聽清的音量，極輕地在她耳邊補了一句。這是他雪夜承諾的延續(xù)，也是此刻最直白的宣告。

轟——！

余妍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熱流猛地沖上頭頂，臉頰瞬間紅得滴血，心臟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胸腔！巨大的震驚、狂喜、羞澀和難以置信將她淹沒。她完全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如此堅定地在雙方父母面前，用這種方式宣告！他掌心的溫度滾燙，透過皮膚直抵心尖。

包廂內(nèi)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極其微妙的寂靜。

余明遠和周嵐對視一眼，眼中先是震驚，隨即迅速被了然和難以抑制的欣喜取代。他們看著女兒紅透的臉和兩人緊握的手，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林振聲先是一愣，隨即濃眉微挑，目光銳利地在兒子和余妍緊握的手上掃過，又看了看余明遠夫婦的表情，最后落回兒子臉上。他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錯愕，慢慢變成了然，最后化作一聲低沉的笑，帶著點無奈，又帶著點“果然如此”的感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沒說話。

最尷尬的莫過于蘇婉華。她看著兒子和世交女兒緊緊相扣的手，再看看余妍紅透的臉頰和兒子眼中不容錯辨的認真，瞬間明白了過來。她臉上那點撮合的熱切笑容僵住了，隨即化為一絲懊惱和濃濃的歉意。

“哎呀！這……你看我！”蘇婉華一拍額頭，臉上滿是歉意和不好意思，連忙看向周嵐和余妍，“老周，妍妍，阿姨真是老糊涂了！光想著那丫頭條件不錯，又是老陳托付的……完全沒看出來咱們家高遠和妍妍……”她看著兩人緊握的手，笑得有些訕訕，但更多的是釋然和由衷的高興，“好好好！這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郎才女貌，青梅竹馬！我們兩家親上加親，多好的事！是我多嘴了，該打該打！”

她端起酒杯，真誠地對余妍說：“妍妍，阿姨剛才那些話，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就當阿姨什么都沒說！阿姨高興都來不及呢！以后啊，高遠要是敢欺負你，你告訴阿姨，阿姨替你收拾他！”

余妍臉上的紅霞還未褪去，被長輩這樣直白地點破，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但心底那點酸澀和不安早已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被巨大甜蜜和安全感包裹的踏實。她連忙搖頭，聲音細若蚊吶：“沒有，阿姨，我……我沒在意?！?/p>

林高遠看著她羞窘的模樣，眼底的笑意更深，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無聲地傳遞著力量。

“好了好了，婉華，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發(fā)展?！绷终衤暯K于開口，帶著一家之主的沉穩(wěn)和了然的笑意，舉起酒杯，“今天是個好日子，雙喜臨門！既是給老余你們接風，也是慶祝我們兩家……嗯，關(guān)系更進一步！來，干一杯！”

“干杯！”余明遠和周嵐也笑著舉杯，眼中的欣慰和喜悅溢于言表。

小小的風波過去，包廂內(nèi)的氣氛比之前更加和諧親密，仿佛蒙在窗戶紙上的那層薄霧被徹底捅破，陽光毫無阻礙地灑了進來。長輩們的話題重新變得輕松愉快，甚至還帶著點對未來的調(diào)侃和期許。

林高遠在桌下一直握著余妍的手，沒有松開。他拿起公筷，極其自然地夾了一只飽滿的蝦仁，仔細地剝?nèi)ノr殼，然后，在余妍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動作無比自然地將那晶瑩剔透的蝦肉放進了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余妍看著碟子里那只剝好的蝦，再看看林高遠平靜無波、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尋常不過事情的臉，剛剛平復一點的心跳再次失控。她拿起筷子，夾起那只蝦，放進嘴里，鮮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一直甜到了心底最深處。

壁壘之后，并非坦途，或許仍有風雨。但此刻，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和那份當眾宣告的堅定，已為她筑起了一道最溫暖、最堅實的壁壘。而壁壘之內(nèi)，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