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輾轉(zhuǎn)心事
凌晨兩點十七分,林深第三次翻轉(zhuǎn)手腕查看手機屏幕。窗外的月光穿過梧桐葉的縫隙,在米色窗簾上投下斑駁的碎影,像極了蘇晚調(diào)色盤里未調(diào)勻的鈷藍色??照{(diào)外機的嗡鳴混著遠處高架橋傳來的車流聲,將深夜切割成細碎的音符,每一個節(jié)拍都叩擊著他躁動的心。
他索性掀開薄被坐起身,床頭的素描本攤開在月光下,最新一頁畫著蘇晚在美術(shù)館仰頭看畫的側(cè)影。鉛筆線條被反復(fù)描摹,在紙面壓出淺淺的溝壑,就像此刻在他心底刻下的痕跡。記憶突然倒帶回白天的陶藝教室,蘇晚的發(fā)絲垂落時掠過他手背,那瞬間的觸感仿佛帶著電流,順著指尖竄遍全身。
“應(yīng)該把花瓶口捏得更圓潤些?!碑敃r她的聲音帶著溫?zé)岬臍庀?,薄荷糖的清甜混著陶泥濕潤的味道,“就像莫奈睡蓮里的水波紋,要有流動的弧度?!绷稚疃⒅约侯澏兜氖种?,指甲縫里還殘留著陶泥的淺灰色,卻固執(zhí)地想要塑造出能盛住她笑容的容器。
思緒被手機震動打斷,屏幕亮起的瞬間,林深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鎖屏界面的合影里,蘇晚正轉(zhuǎn)頭看向他,發(fā)梢的鈷藍色在美術(shù)館穹頂?shù)墓饩€下泛著琉璃般的光澤。他滑動解鎖,對話框里躺著半小時前輸入又刪除的句子:“今天的夕陽,比你調(diào)色盤里的橘紅還要溫柔?!?/p>
最終他刪掉所有文字,只發(fā)了個月亮的表情。發(fā)送鍵按下的剎那,他忽然想起在餐廳時,蘇晚盯著墻上情侶拍立得照片的模樣。那張照片里的女孩鼻尖沾著奶油,笑容燦爛得能融化整個夏天。當時他鬼使神差地問出“想留張照片嗎”,其實是害怕記憶會像顏料在畫布上干涸,總想用鏡頭鎖住每個心動的瞬間。
與此同時,蘇晚正把臉埋進草莓花束里。白玫瑰的芬芳混著草莓的清甜,在鼻尖編織成細密的網(wǎng),將她困在與林深相處的每分每秒。床頭小夜燈散著暖黃的光暈,二十一張草莓硬糖包裝紙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最新那張畫著林深遞花時低垂的眉眼,耳尖的紅暈用彩鉛反復(fù)暈染,紙張邊緣都起了毛邊。
她忽然想起在美術(shù)館時,林深說起她的畫作《雨夜圖書館》時的神情。那時他的目光像是蒙著層水霧,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個調(diào):“每次走進圖書館,總覺得空氣里飄著鈷藍色的味道?!碧K晚蜷起腳趾,回憶著當時自己發(fā)燙的耳垂,還有帆布包里那顆偷偷攥出汗的草莓硬糖。
手機在枕邊震動,驚得她差點打翻玻璃瓶。鎖屏顯示林深的名字時,心跳漏了半拍,解鎖時手指在屏幕上打滑。對話框里孤零零的月亮表情,卻讓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她咬著下唇思考許久,終于打字:“月亮說,它今天看見兩個傻瓜在街燈底下數(shù)影子?!?/p>
發(fā)送后,蘇晚縮進被子里,只露出眼睛盯著手機。等待回復(fù)的每一秒都變得漫長,像極了在陶藝教室等待陶器燒制的時光。那時林深總是把燒制失敗的陶罐悄悄藏進儲物柜,卻不知道她早就發(fā)現(xiàn)了那些歪歪扭扭的作品——有畫著草莓圖案的馬克杯,杯把上刻著小小的“LS”。
“它還說,”林深的消息跳出來時,蘇晚差點尖叫出聲,“其中一個傻瓜把另一個傻瓜的影子,畫成了會開花的藤蔓?!?/p>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變得更加皎潔,將整個房間染成淡淡的銀藍色。兩人的對話框里,文字像春天的藤蔓般不斷生長。林深說起白天牽手時,蘇晚掌心的溫度讓他想起冬日畫室里的暖風(fēng)機;蘇晚則分享收藏草莓硬糖包裝紙的秘密,那些被小心壓平的糖紙里,藏著林深低頭調(diào)色、推眼鏡、咬吸管的模樣。
凌晨三點零七分,林深翻身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他走到書桌前,打開臺燈,從抽屜深處取出那個失敗三次的陶罐。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陶罐裂紋處投下細碎的光影,他忽然想起蘇晚說過:“裂痕也是美的,就像莫奈睡蓮里那些未干的筆觸。”
手指撫過陶罐粗糙的表面,他開始在素描本上勾勒新的設(shè)計圖。這次他想要做出能盛放星辰的花瓶,瓶頸纏繞著草莓藤蔓,瓶身要刻滿蘇晚畫過的所有顏色。筆尖沙沙作響,窗外傳來第一聲晨鳥的啼鳴,而他渾然不覺,只專注地將滿腔愛意傾注在每一道線條里。
蘇晚這邊,手機屏幕的光映亮她泛紅的臉頰。林深發(fā)來一張草圖,畫著歪歪扭扭的花瓶,旁邊寫著:“等我學(xué)會拉坯,就做個能裝下你所有顏料的罐子。”她突然想起白天在商場,路過家居店時,林深盯著情侶馬克杯駐足的模樣。當時他耳尖發(fā)紅,假裝研究杯身上的卡通圖案,卻悄悄用手機拍下價簽。
“其實,”蘇晚打字的手微微顫抖,“我早就偷偷存下了所有和你有關(guān)的東西。”她拍下草莓硬糖包裝紙的照片發(fā)送過去,二十一張圖案在月光下連成星河?!暗谝粡埵悄阍诋嬍宜鴷r,睫毛在臉上投下的影子;最后一張……是今天你送花時,比草莓還要紅的耳朵?!?/p>
晨光初現(xiàn)時,兩人的對話框已經(jīng)堆滿了上百條消息。林深的素描本上,新的設(shè)計圖鋪滿整頁,還標注著“蘇晚專屬花瓶”的字樣;蘇晚的手機相冊里,悄悄存下了林深發(fā)過來的每一張草圖,連那些涂涂改改的廢稿都舍不得刪除。
城市在薄霧中蘇醒,第一班地鐵開始轟鳴,而他們依然舍不得放下手機。窗外的月亮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林深靠在床頭,望著窗外漸亮的天空,輕聲說:“原來失眠,是因為思念太滿,溢到了夢里。”
蘇晚蜷縮在被窩里,看著對話框里跳動的光標,眼角泛起笑意。她回復(fù)道:“那我們就把失眠的夜晚,都變成屬于我們的月光詩集?!?/p>
晨光穿透云層,灑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在不同的房間里,兩個相愛的人,用文字編織著只屬于他們的浪漫。那些未說出口的情話,那些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思念,都在這個失眠的夜晚,化作了比月光更溫柔的愛意,悄然生長,蔓延成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