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炸開,沿著脊椎一路沖上天靈蓋,頭皮陣陣發(fā)麻,握著手機的指尖冰涼一片,排斥?
因為我是“錯誤代碼”E-001?因為我不該存在?這行字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無數混亂的念頭和更深的恐懼洶涌而出。
我猛地抬起頭,視線越過芬格爾那高大的、充滿壓迫感的輪廓,越過門口那些如臨大敵的執(zhí)行部專員,下意識地投向門外那片被血紅燈光切割得支離破碎的走廊陰影深處。
就在走廊盡頭那片最濃重的、如同化不開墨汁的陰影里。
毫無征兆地,兩點金色的光芒驟然亮起。
那光芒冰冷、純粹、非人,如同熔化的黃金,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絕對的威嚴和審視,它們靜靜地懸浮在黑暗里,穿透了彌漫的血色光霧,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精準無比地鎖定了我。
冰冷,暴戾,帶著一種近乎神祇俯瞰螻蟻的漠然。
是眼睛。
黃金色的瞳孔!
楚子航!
時間、空間、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只有那兩點燃燒的黃金,在血色的深淵里,無聲地宣告著審判的到來。
冰冷刺骨的雨水像無數根鋼針,狠狠扎在臉上、脖頸、裸露的手臂上,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葉生疼,灼熱的氣息噴出,瞬間就被冰冷的雨幕吞噬。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身體像一臺上滿了發(fā)條卻瀕臨散架的破機器,僅憑著求生的本能驅動著雙腿在濕滑骯臟的巷子里跌跌撞撞。
身后,卡塞爾學院那片被血紅色燈光籠罩的區(qū)域,早已被重重疊疊的破敗樓宇和漫天雨幕徹底隔斷。
但那兩點燃燒的黃金瞳孔,卻如同烙印,死死刻在視網膜上,每一次心臟的搏動都伴隨著那冰冷注視帶來的戰(zhàn)栗。
世界在排斥我,手機屏幕上那行字,像毒蛇的信子,在腦海里嘶嘶作響。
左臂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提醒著剛才亡命一躍的代價,溫熱的液體順著冰冷的手臂蜿蜒流下,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在污濁的地面暈開淡淡的紅色。傷口不算深,但被雨水浸泡著,火辣辣地疼。
身體終于支撐不住,腳下一個趔趄,重重撞在一條狹窄后巷濕漉漉的磚墻上,粗糙的磚石摩擦著背脊,冰冷的觸感反而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
我大口喘息著,冰冷的雨水嗆進氣管,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彎下腰,眼前陣陣發(fā)黑。
安全?不,絕不可能安全,這里是芝加哥,是卡塞爾學院眼皮底下的芝加哥。諾瑪的觸角無處不在,楚子航那雙非人的黃金瞳,隨時可能撕裂雨幕出現在下一個巷口。
必須動起來,必須找到一個能暫時喘息、思考的地方。
我掙扎著直起身,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雨水和血水,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片典型的城市瘡疤,破敗的公寓樓擠在一起,窗戶大多黑洞洞的,或者糊著骯臟的報紙。
垃圾桶翻倒在巷口,散發(fā)著腐爛的酸臭味。只有巷子盡頭,一塊歪歪扭扭的霓虹燈牌在雨幕中頑強地閃爍著,燈光時斷時續(xù),拼湊出幾個模糊的字母:“Cyber Hole”。
網吧,一個魚龍混雜、信息流動、監(jiān)控相對薄弱的地方。
這念頭像黑暗中的一點微光,我咬緊牙關,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踉蹌著朝那點光走去。
推開沉重且布滿污漬的玻璃門,一股混雜著濃烈煙味、汗味、廉價香水味、泡面味和電子設備過熱氣味的渾濁熱浪撲面而來,幾乎讓我窒息。
昏暗的燈光下,一排排老舊的電腦屏幕閃爍著幽幽藍光,映照著一張張沉浸其中、表情各異的臉,空氣里充斥著鍵盤的噼啪聲、鼠標點擊聲、還有各種游戲音效和角落里傳來的粗俗叫罵。
這里是城市底層的庇護所,混亂,骯臟,卻也帶著一種奇異的、與外界隔絕的“安全”感。至少,比暴露在卡塞爾學院的爪牙和無處不在的監(jiān)控下要好。
我用口袋里僅有的、皺巴巴的幾張濕漉漉的零錢,從柜臺后面那個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耳朵上打著十幾個耳釘的干瘦黑人小哥手里,換來了一個位于最角落、燈光最為昏暗的機位。
電腦屏幕布滿油膩的指紋,鍵盤縫隙里塞滿了可疑的黑色污垢和食物碎屑,我毫不在意地坐下,冰冷的塑料椅面硌著骨頭。
開機,老舊的機箱風扇發(fā)出拖拉機般的嘶吼。
屏幕亮起,幽藍的光映著我慘白、濕漉漉的臉,還有手臂上那道被雨水泡得發(fā)白、邊緣滲著血絲的傷口,疼痛讓思維更加集中。
手機還在口袋里,它再次震動了一下。
我?guī)缀跏瞧磷『粑?,將它掏了出來。屏幕上,依舊是那個冰冷的“未知號碼”。
信息只有一行字:
“去獵人網站,ID‘觀察者’?!?/p>
獵人網站!
心臟猛地一縮。那個隱藏在互聯(lián)網深海之下,充斥著龍族秘密、懸賞、任務和各種禁忌知識的灰色地帶?
這是“觀察者”給我的指引,還是另一個陷阱?但此刻,我別無選擇,就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本身可能帶著倒刺。
手指因為冰冷和緊張而僵硬,在油膩的鍵盤上笨拙地敲擊著那個隱秘的網址,一個極其復雜的、由字母、數字和特殊符號組成的超長域名,回車鍵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