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黃的便簽紙從泛黃的病歷本里滑落，鉛筆字跡歪斜得幾乎難以辨認(rèn)："找林婉問老照片"。

蘇晚晴捏著單薄的紙條，指尖在消毒水氣味彌漫的走廊里微微發(fā)顫。

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嘀嗒聲從ICU門縫溢出，與她紊亂的心跳形成詭異的和弦。

林婉蜷縮在塑料椅上，針織衫袖口磨得起球，見到蘇晚晴時眼底閃過某種復(fù)雜的情緒。

這個總在父親辦公室出現(xiàn)的女人，此刻像被抽去骨頭的布偶，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

"情況怎么樣了？"蘇晚晴盡量讓語氣平穩(wěn)。

"暫時......脫離危險了。

"林婉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花，"醫(yī)生說要準(zhǔn)備......后事。

"她的目光落在紙條上，指節(jié)無意識地摩挲著帆布包的提手。

"他讓我問你老照片的事。

"蘇晚晴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

林婉的臉突然褪成白紙，嘴唇開合幾次卻發(fā)不出聲音。

她顫抖著掏出個牛皮信封，邊緣的膠水痕跡顯示曾被反復(fù)粘貼。

照片里的父親頂多二十歲，摟著個抱著女嬰的年輕女子，背景是蘇晚晴從未見過的紅磚樓。

"那是我媽媽。

"林婉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抱著的是......我。"

照片里的女子眉眼與林婉有七分相似，只是嘴角揚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明媚笑意。

蘇晚晴突然想起母親總說父親年輕時"眼神像淬了冰"，原來他也曾有過那樣熾熱的目光。

"他們......"

"豈止認(rèn)識。

"林婉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他是我媽媽的初戀。當(dāng)年外公嫌他窮，棒打鴛鴦后他娶了你母親，用陪嫁的錢創(chuàng)業(yè)。"

記憶突然翻涌，蘇晚晴想起那份股權(quán)協(xié)議上林建國的簽名。

原來所謂的"商業(yè)伙伴"，不過是另一個被虧欠的男人。

"所以林叔叔的錢......"

"是我媽媽求外公借的，說等他發(fā)達就回來。

"林婉的眼淚砸在照片邊緣，暈開一片深色水漬，"結(jié)果他拿了錢就人間蒸發(fā)。

媽媽等了三年，臨終前讓爸爸無論如何要找到他......"

十年前病危的林建國帶著協(xié)議出現(xiàn)時，提出的不是償還債務(wù)，而是讓蘇振宏認(rèn)下私生女念念。

"爸爸說，媽媽到死都攥著他的照片，所以必須給我名分。

"林婉用紙巾擦拭淚痕，"你父親答應(yīng)了，但不敢讓阿姨知道，只能偷偷給我們打錢。"

蘇晚晴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仿佛被人兜頭潑了桶冰水。

原來父親對家庭的背叛，早在與母親結(jié)婚前就埋下伏筆。

那些看似慷慨的資助，不過是用母親的婚姻和嫁妝償還的情債。

"那他的病......"

"保險是他自己買的。

"林婉搖頭，"他說要給念念留筆錢。

至于拒絕手術(shù)......"她咬住下唇，"他說對不起阿姨，也對不起我們，與其浪費錢治療，不如留著給孩子讀書。"

ICU的門突然打開，醫(yī)生的白大褂帶起一陣?yán)滹L(fēng)。

"病人暫時穩(wěn)定，但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手術(shù)意義不大......"林婉突然崩潰大哭。

蘇晚晴望著她顫抖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不是插足者，而是另一個被命運捉弄的受害者。

深夜回到家，母親正在把父親的襯衫一件件塞進垃圾袋。

蘇晚晴遞上照片和林婉的陳述，劉曼麗的手突然定格在半空，藍白條紋的襯衫滑落在地，像一面褪色的白旗。

"所以我這二十五年......"劉曼麗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不過是場交易的贈品？"

蘇晚晴想安慰母親，卻看見她突然笑出聲，眼淚砸在泛黃的照片上：

"當(dāng)年我爸媽說他眼神太活，我還跟他們吵......"她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我錯了，晚晴，我錯得離譜......"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蘇晚晴摟住母親單薄的肩膀，聽見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陌生號碼發(fā)來條短信："想知道蘇振宏拒治真相？明早九點舊住院部三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