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的雷火劈破云層時,沈知安懷中的“流云”硯突然灼手。硯池金墨如沸泉般翻涌,在案頭鋪開的《河渠圖》上洇出蜿蜒血線——正是三日前老仆臨終前抓撓的地圖方位。周郁澤撩開巡堤官署的竹簾,見濁浪正拍打著新筑的石壩,壩體滲出的金墨在水面聚成太極圖,圖眼處赫然浮出半枚龜甲。
“硯魂示警。”沈知安指尖撫過硯銘“知安為魂,郁澤為骨”,掌心血紋與墨色共鳴間,忽現(xiàn)太傅書房暗格:燃燒的《河渠疏浚圖》里躍出咒紋,與眼前水勢同頻脈動。周郁澤按上硯臺邊緣,金墨暴漲成光幕,映出李嵩副將趙通當年的密信:“以百匠血祭鎖龍,渠成之日,王朝氣數(shù)盡歸吾手?!?/p>
堤岸突然傳來悶響。兩人奔至閘口,見閘門縫隙滲出的金墨正勾勒百具骸骨——正是當年修渠失蹤的工匠。沈知安翻開太傅遺稿,夾層青銅鏡突然發(fā)燙,鏡面映出驚悚景象:河伯廟神像腹中塞滿刻著工匠姓名的毒針,每根針都連著水底龜甲,隨水勢搏動如心臟。
“嵩黨用活人鎮(zhèn)咒!”周郁澤解下復原的玉魚佩拋入濁流,玉佩化作光鏈纏住龜甲,卻引出水下萬千觸手。沈知安舉硯疾呼,金墨凝成太傅虛影揮毫潑墨,墨字所過之處,觸手炸裂成血珠,卻見血珠逆涌而上,在半空聚成“河清海晏”四字——正是廟中匾額的殘片。
三更梆子穿透雨幕時,兩人撞開河伯廟偏殿。神臺木俑陣中央立著穿官靴的骸骨,靴底刻著張御史名號。周郁澤拽出骸骨懷中龜甲,甲面咒紋與硯池金墨共振,顯影太傅血書:“張御史乃嵩黨暗樁,以工匠血肉續(xù)咒,渠成則天下大亂?!?/p>
“不好!新渠合龍就在今日!”沈知安話音未落,硯臺劇震,金墨如箭射向廟中匾額。周郁澤揮匕斬斷繩索,暗格密檔飄落——待新渠通水時,引咒源入龍口,千里沃野將成澤國。恰在此時,堤外傳來歡呼:張御史正主持合龍,玉杯盛著的竟是人血。
“以血為墨,以魂為硯!”周郁澤劃破雙掌,血與墨在硯池匯成漩渦,將密檔咒文盡數(shù)吸入。沈知安抱硯躍至渠邊,金墨隨血紋奔涌,在水面織成光網。當?shù)谝慌跚魅胄虑饩W爆發(fā)出金光,水底龜甲碎成齏粉,毒針倒飛插入張御史袍袖——那里藏著最后一塊咒紋龜甲。
晨曦漫過堤岸時,硯池金墨勾勒新圖:每處閘口標著工匠姓氏,渠底青磚與“流云”硯同頻共振。周郁澤拾起未碎木俑,底座刻著“知安”二字,正是太傅為門生遺孤備下的鎮(zhèn)邪物。老仆祭文手稿飄落,末句批注顯影:“治水如治世,需以民心為基,以血脈為鑰?!?/p>
三日后,新太子按硯銘頒行均田策。沈知安隨周郁澤巡視河渠,見工匠將刻名青磚嵌入堤岸,每塊磚都與硯臺金墨相吸。當最后一塊磚落定,硯池噴出金光凝成太傅虛影,墨筆所至,水底骸骨化春泥,兩岸禾苗抽穗。
暮色中的太傅祠堂,“流云”硯靜臥供桌。兩人掌心血印發(fā)燙,硯銘流轉出新句:“渠通天下平”。此刻方知,太傅當年以親孫血脈封咒,今用門生之子引墨,器物承續(xù)的從不是權術,而是讓江山永固的民心契約。
硯池金墨化作星河流淌,墻面新滲出的壁畫中,沈知安與周郁澤并立渠邊,硯佩交輝處萬千光點升空——那是百匠冤魂安息的微光,亦是硯魂最溫柔的續(xù)章,在歲月里靜靜流淌成“天下太平”的永恒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