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林雪翻來覆去,枕巾被手心沁出的汗微微洇濕。那些細碎的片段像被施了魔法,在黑暗里反復放映——趙竹遞奶茶時指尖的溫度,傳紙條時他耳尖的緋紅,還有路燈下并肩走時,影子交疊又分開的瞬間。她摸出手機,屏幕微光里,聊天框停在那句“收到”,末尾的籃球小人仿佛還在蹦跳,她鬼使神差地又發(fā)了句:“明天見?!?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剛亮起,對方幾乎秒回:“盼了一整晚了?!?林雪慌忙鎖屏,把發(fā)燙的臉埋進枕頭,心跳聲震得耳鼓發(fā)麻,這一晚的月光,好像都變得黏糊糊的。
次日午后,林雪特意換了雙淺粉色運動鞋,站在體育館入口,攥著水杯的手心不停冒汗。場館里喧鬧如潮,她循著人群里的加油聲望去,趙竹穿著黑色球衣,正和隊友擊掌,發(fā)梢沾著汗珠,在陽光下泛著絨絨的光??匆娏盅?,他猛地直起身,差點撞翻旁邊的籃球,惹得隊友一陣哄笑。
比賽開場,趙竹像被按了加速鍵,運球時球鞋與地板摩擦出尖銳的聲響,閃過防守球員的瞬間,球衣下擺揚起利落的弧度。林雪攥著水杯,看他縱身投籃,籃球劃著漂亮的拋物線入網(wǎng),歡呼聲里,趙竹遠遠朝她揚了揚下巴,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中場休息,林雪被人群擠到看臺通道,趙竹的隊友撞撞他肩膀:“嘿,你家小觀眾在那兒呢!” 趙竹紅著耳尖擠過來,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角,喘著氣遞過瓶冰水:“剛才那球,看見沒?” 林雪仰頭喝了口,冰水順著喉嚨往下,卻沒壓住發(fā)燙的臉:“超、超厲害!” 他突然湊近,聲音低得像說悄悄話:“聽見你喊加油了,比戰(zhàn)術(shù)板有用?!?林雪慌忙后退半步,卻撞到來送毛巾的隊友,水杯晃了晃,濺出的水滴落在趙竹球衣上,暈開小小的水漬。
下半場戰(zhàn)況膠著,對方球員故意撞翻趙竹,他膝蓋磕在地板上,悶響讓林雪的心猛地揪起。可他很快爬起來,咬著牙完成搶斷,沖刺時球衣后擺獵獵作響,那道黑色身影帶著破釜沉舟的孤勇,把球狠狠扣進籃筐。落地時,趙竹朝林雪的方向眨了下眼,仿佛在說“我沒事”,可林雪分明看見他扶著膝蓋時,指尖在發(fā)抖。
終場哨響,計算機系贏了,歡呼聲震得場館頂棚發(fā)顫。趙竹被隊友拋起來又接住,落地時一眼鎖定林雪,逆著光朝她跑過來,球鞋碾過地上的礦泉水瓶,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他站定在林雪面前,胸膛劇烈起伏,球衣上的號碼被汗水浸成深色,混著松木沐浴露的味道撲面而來:“說好了,贏了要兌現(xiàn)獎勵?!?林雪茫然眨眼,他笑出虎牙:“你說過‘超厲害’,得請我喝冰沙,加兩份椰果!” 周圍隊友跟著起哄,林雪耳尖發(fā)燙,卻用力點頭:“走、走去買!”
冰沙店在校園側(cè)門,老舊的吊扇轉(zhuǎn)得慢悠悠。林雪把芒果冰沙推過去,趙竹卻突然伸手,用勺子舀了口自己的草莓冰沙喂過來:“試試這個,比芒果甜?!?林雪僵在原地,勺子觸到嘴唇的瞬間,甜膩的果香在舌尖炸開,她看見趙竹垂著的睫毛在眼瞼投下扇形陰影,聽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連店里的老歌都變得黏糊糊的,像融化的冰沙淌滿整個夏天。
從冰沙店出來,暮色像藍絲絨慢慢鋪開。他們沿著爬滿紫藤的圍墻走,趙竹的影子和林雪的影子纏在一起,被路燈拉得老長。路過便利店,趙竹突然跑進去,再出來時舉著兩盒熱牛奶:“聽我媽說,運動完喝熱的好。” 林雪接過,指尖相碰的瞬間,電流順著血管亂竄。喝到一半,趙竹忽然說:“剛才摔那下,其實特疼?!?林雪緊張地抬頭,他卻笑:“但聽見你喊我名字,疼好像就飄走了,比止痛藥管用?!?林雪低頭看牛奶盒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滴在鞋面上,洇出小小的圓斑,像她心里蕩開的漣漪。
走到分叉路口,趙竹攥著書包帶磨蹭:“那個……后天校慶演出,我報了吉他彈唱,你來嗎?” 林雪想起他藏在背包里的《C語言》,想起他打籃球時的孤勇,想起他喂冰沙時的小心翼翼,用力點頭:“來!” 趙竹瞬間笑開,露出的虎牙在暮色里發(fā)著光,轉(zhuǎn)身時連步伐都帶著蹦跳,書包上的掛件晃出清脆的響,驚飛了墻根處打瞌睡的麻雀。
林雪望著他的背影,摸出兜里的薄荷糖——是那天他給的,糖紙已經(jīng)被揉得發(fā)皺,卻還殘留著清涼的甜。她把糖放進嘴里,薄荷的涼意漫上來,卻蓋不住心口的溫熱。晚風卷著紫藤花瓣,輕輕落在她肩頭,這個秋天的故事,像剛開啟的冰沙杯,甜得要漫出來了 ,而未來的細枝末節(jié),正沿著時光的藤蔓,悄悄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