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宴的老院靜得能聽見雪化的聲音,遲煜住了幾日,胸口的黑手印雖退了,卻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顧時宴看出他的局促,遞來個布包:“回自家待著吧,你爹娘該惦記了。這是調(diào)理身子的藥,讓嬸子煎給你喝。”
遲煜攥著布包往家走,剛到村口老槐樹下,就撞見王寡婦幾個蹲在石碾子旁納鞋底。
“看,遲家那小子回來了。命真硬,被鬼纏了都沒死?!?/p>
“可不是嘛,聽說他二叔就是被他克的,家里本來就窮,這下更難了。”
遲煜腳步一頓,還沒開口,王寡婦已抬起頭,三角眼斜睨著他:“喲,這不是遲煜嗎?翅膀硬了,敢在外面惹事了?我告訴你,我兒子林玉峰在鎮(zhèn)上混得風(fēng)生水起,你再敢橫,讓他來教教你怎么做人!”
“我惹什么事了?”遲煜攥緊布包,指節(jié)發(fā)白,“倒是你們,整天背后嚼舌根,不怕閃了舌頭?”
“嚼你兩句怎么了?”王寡婦把針線往鞋底一扎,聲音陡然拔高,“窮酸樣還敢頂嘴,真是沒家教!”
“你說誰沒家教?”遲煜的火氣“噌”地冒上來,“我爹娘好好在家,輪得到你說三道四?”
“喲,還敢犟嘴?”王寡婦拍著大腿喊,“有爹娘教也沒教出個好東西!”
遲煜懶得再吵,轉(zhuǎn)身往家跑,身后的閑言碎語像蒼蠅似的追著他。剛沖進院門,就見娘正踮著腳往院外望,爹蹲在門檻上抽煙,見他回來,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阿煜,你可回來了!”娘快步迎上來,伸手摸他的額頭,“身上好利索了?顧道長沒說啥?”
“早好了,娘?!边t煜把布包遞過去,看著娘鬢角的白發(fā),剛才的火氣瞬間消了大半,“顧道長給的藥,讓您煎給我喝。”
爹把煙鍋在鞋底磕了磕,起身往灶房走:“我去劈柴,讓你娘給你煎藥。中午殺只雞,補補身子?!?/p>
灶房里很快飄出藥香和雞肉的香氣,娘一邊攪著藥鍋,一邊絮絮叨叨問他在顧時宴家吃了啥,睡沒睡好。遲煜靠在門框上聽著,心里暖融融的——不管外面怎么說,家里總有口熱飯等著他,這就夠了。
下午,娘讓他去鎮(zhèn)上給爹買包好煙,說爹念叨好幾日了。遲煜揣著錢剛走出院門,一個麻袋突然從頭頂罩下來,粗糙的麻布蹭得臉頰生疼,他被人反剪著胳膊拖進巷尾,耳邊是林玉峰囂張的笑:“小子,敢跟我媽頂嘴?今天讓你知道厲害!”
麻袋被扯掉時,遲煜看見林玉峰帶著三個跟班,個個手里攥著木棍。沒等他站穩(wěn),拳頭已砸在臉上,嘴角瞬間滲出血來。
“我媽說你兩句怎么了?”林玉峰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在這村里,我家說的話就是規(guī)矩!”
遲煜想爬起來,卻被人按住肩膀,木棍“砰砰”砸在背上。他掙扎著抬頭,看見巷口有村民路過,卻都低著頭匆匆走開——誰都知道林玉峰是村霸,沒人敢管閑事。胸口剛好轉(zhuǎn)的地方被踹了一腳,他眼前一黑,徹底沒了知覺。
再次醒來,遲煜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自家土炕上,身上蓋著娘縫的厚棉被。上官千雪坐在炕邊,手里拿著瓶藥膏,側(cè)臉在窗欞的光影里透著清冷,見他睜眼,只淡淡道:“醒了?你爹娘去給你抓藥了,讓我們在這守著?!?/p>
遲煜動了動,渾身像散了架,疼得倒抽冷氣:“我……怎么回來的?”
“我和師叔路過巷口,見你被扔在柴堆旁,就給你抬回來了?!鄙瞎偾аQ開藥膏蓋子,“林玉峰那伙人下手夠黑的。”
“誰干的?”顧時宴掀簾進來,手里提著個藥包,看見遲煜臉上的傷,眉頭瞬間擰成疙瘩,眼神沉得像要滴出水來,“把經(jīng)過說清楚?!?/p>
遲煜剛要開口,院門外傳來娘的聲音:“阿煜醒了嗎?藥買回來了!”他連忙閉上嘴,不想讓爹娘聽見這些糟心事。
顧時宴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只是往他胳膊上涂藥膏時,指尖的力道格外輕。遲煜望著屋頂?shù)臋M梁,心里又氣又悶——他不怕林玉峰橫,可連累爹娘擔(dān)心,這口氣堵得他胸口發(fā)疼。
“對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兩人,“你們怎么會來村里?”
上官千雪指了指桌上的三生鏡:“關(guān)于封印,我們查到點線索,說這種鎖魂術(shù),得用至親的血才能暫時解開。”
遲煜一愣,剛想追問,娘已端著藥碗進來,他連忙閉上嘴,任由顧時宴和上官千雪起身避讓??粗镄⌒囊硪泶禌鏊帨臉幼樱蝗挥X得,不管那神秘人是誰,不管前世有什么糾葛,他都得好好活著——為了爹娘,也為了那些肯護著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