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生疼。

樓若鳶被按在金屬椅上，腳上扣著冰冷的束縛帶，手腕被拷在審訊桌上。這是研究所對待所有“種子”的基本禮儀。

“種子”，研究所收養(yǎng)的孤兒的統(tǒng)稱，長大后成為最低等的研究員，好處撈不著，送死是第一順位。

青荇的骨灰盒很扁平，卻有著尖銳的邊角，樓若鳶用指尖輕輕拂過，一條猩紅的血痕在手上蜿蜒，她卻實在感覺不到疼痛。程楠站在她面前，手里捏著一支淡藍色藥劑，玻璃管上貼著標簽：記憶剪切劑-7型。

“喝了它。”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么。

樓若鳶抬頭看他，漆黑的瞳孔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早在血濺到她臉上的那一刻，她就無所牽掛了。

液體滑入喉嚨的瞬間，她感覺只覺得苦。

理論上，這種藥劑會讓人陷入混沌，使人經(jīng)受鉆心之痛，記憶在痛苦絕望中被一層層剝離，直到只剩下空白，像一張嶄新的紙，等待研究所重新書寫。

她也許應該害怕的，但她沒有。

她能在對面的鏡子里看到自己極速擴散的瞳孔，看到角落里監(jiān)控的紅光，看到程楠微微發(fā)抖的指尖，看到對面調(diào)訓室里正在被鞭打的少年……

唯一的幻覺，是青荇的白發(fā)。

她看到他同曾經(jīng)的無數(shù)次一樣，笑著，對她說“我們回家”；她看見不存在的子彈穿過他眉心，鮮紅的液體染紅了銀絲；她看見他仍然沖他她伸著手，他重復著"回家"……

痛，太痛了。但她明白，家，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

程楠的聲音帶著些許誘導的意味響起，他在為她植入新的記憶。

少年的呻吟逐漸似霧般遠去。憤怒,這是樓若鳶在藥物影響下僅剩的情緒,她痛恨這群惡魔毀去了她的家園,痛恨程楠此刻臉上那副近乎偽善的做態(tài),更痛恨,為什么只有自己還活著。

她的瞳孔已經(jīng)擴大至幾乎要填滿整個眼珠,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臟的搏動已近乎是掙扎。她覺得若自己挺不過去,似乎也不算太壞?

程楠在笑,幾乎顛狂。

“上天啊……”他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雙目猩紅地轉(zhuǎn)向監(jiān)控?！霸趺礃?!看到你想看的了?!看到這個孩子和我一樣了是吧?!”他抬手砸碎監(jiān)控鏡頭，碎片迸裂的瞬間,她聽見他的嘶吼:“困了我一輩子,現(xiàn)在為了表明可笑的忠心,你要我……當那個劊子手!”

她感覺到他在哭,因為他隨后的聲線在顫抖。

“記住,你叫樓若鳶,不論以后他們稱你什么,都不要忘了！”警報的紅光染紅了他的側(cè)臉，讓她想起那天的火光。

“你要殺了他們，最后，了結(jié)我，這個罪人?！彼麃G下這鬼魅般的一句話，沖出了審訊室。

接下來是走廊上蘇北辰的怒喝，以及拳頭與肉體相碰的悶響。

在接下來的三個月里,她必需得演好這場獨角戲。她被蘇光辰接去身邊親自教養(yǎng),可笑的是她還得尊他一聲“老師“。像每一位“種子”一般,乖巧、順從,眼神麻木空洞,如果除去蘇北辰常惡趣地喊她“小鳶”的話。

他自然知道程楠存了私心,她每次聽見這惡趣味的稱呼時乖順的應聲便是證據(jù)。

她在他的鐵鞭下學會了痛到極致仍露出最無害的微笑；學會了他常對她使用的心理戰(zhàn)術(shù)；學會了基礎的制敵方法；學會了效忠，學會了當個卑鄙的走狗……

她反抗過，也怕過，可每次禁閉室里的黑暗告訴她，在這里，恐懼只能換來更嚴厲的處罰，眼淚無用，因為青荇再也無法安慰她，為她驅(qū)趕一切絕望無助了。

她開始麻木不仁，開始學著仇人的行事風格在這里生存。

研究所的人叫她“若鳶小姐”虛偽的笑臉,粘膩輕佻的語氣灼燒著她的神經(jīng)。

小鳶,記住了,你是未來的母親,見人要微笑。”蘇北辰用教鞭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紅色的虹膜，冰冷得像極地的凍土。“是.....”她輕輕應聲,隨后露出一個明媚似春光的笑臉,叫人生不出任何戒備,眼中像碎了銀河,星星點點的金色光芒在她眼眸深處流淌。

有那么一瞬,他愣神了,連他自己都未曾覺察。

這像是蠱惑,他或許該立馬呵斥她,賞她一鞭子,再讓她滾去自己房間反省。

但他聽見自己滿意地笑了。

作為“母親”,這種蠱惑性能讓她更具利用價值。蘇北辰突然想起那天和她同一批來研究所的尤族少年,同樣漂亮的眼睛,卻每一絲視線都在叫囂著要將他千刀萬剮。

“不錯,你楠哥的工作做的不錯。”蘇北辰輕笑著,從襯衫的口袋里摸出權(quán)限卡,丟到樓若鳶的懷里?！叭ツ莾嚎纯此?包扎包扎那些子傷,告訴他‘研究所的榮光仍需程副指揮繼續(xù)努力’。還有那個尤族小崽子,”他詭異地停頓了一會兒,有意讓樓若鳶接話?！袄蠋煵槐貫榇藷┬?您若不喜歡,何不把他心石挖了賣到拍賣場去?”她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最終敲定了這個教科書式的回答?！安环€(wěn)妥,但夠狠。他是尤族唯一的皇族血脈,動他會引發(fā)爆亂?！彼籼裘?示意樓若鳶走近些,隨后繞到她身后,將她的黑發(fā)用一條金色的絲帶束起。在外人看來,真是師徒情深的溫馨場面。

而他卻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讓她渾身冰冷的一句話。

“小鳶,你是我最利的一把刀,我要你磨碎那個小東西的傲骨。做得好,他就是你的新玩具;至于做不好,我不會養(yǎng)著一個廢物。”

走出蘇北辰的辦公室,她走在冗長的廊道里,侍從快步迎上來,恭敬地詢問她是否需要一杯溫水。她面帶微笑,搖了搖頭,卻難掩疲憊。

少年的嘶吼從廊道盡頭響起,震得她耳膜生疼,她的腳步因為這種不適而不自覺地放慢了。侍從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好本領,急忙開口解釋:“那是個尤族的皇族半大幼崽，若鳶小姐若是覺得吵,我這就讓他們先停止電擊……”“他很倔,對吧?這是今天第七次了?！薄鞍?是的,聽那邊人說性子烈的很……您有什么指示嗎?”

又是一聲更加撕心裂肺的慘叫,樓若鳶覺得自己的頭要被它震麻了。她聚了聚心神,決定優(yōu)先去解決這個燙手山芋。

作者是的，我就是這么惡毒且腹黑

作者真的還有看到他的真愛嗎

作者哇哦～勇氣可嘉呢，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