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皇帝宋晟霖的綠頭牌,毫無意外地連續(xù)翻在了新晉的慕容貴人——清昭的名下。
消息傳到李貴人耳中,并未讓她恐慌,反而讓她心生一計。慕容清昭連續(xù)侍寢,不正說明陛下喜歡這種異族風情嗎?她送自己這件如此珍貴的禮服,還特意說明“若有機會得見天顏,穿上此衣,必能令人難忘”,這不就是在給自己創(chuàng)造機會,提點自己嗎?
“機會!”李貴人撫摸著那件華麗的靛藍禮服,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她定是覺得賢妃娘娘靠不住,想拉攏本貴人!只要本貴人抓住這次機會,穿上這身衣服,在陛下面前驚艷亮相,定能分得圣寵!到時候,慕容貴人有了助力,本貴人也有了前程,賢妃……哼!”
是夜,皇帝處理完政務,乘著御輦回養(yǎng)心殿。行至靠近李貴人所居的儲秀宮附近宮道時,一陣刻意放柔、帶著明顯模仿異域風情的歌聲,伴隨著清脆的銀飾碰撞聲,幽幽傳來。
歌聲婉轉,努力模仿著某種蒼茫遼闊的調子,卻因技巧不足而顯得生硬。
御輦內的宋晟霖眉頭微蹙。張德海低聲道:“陛下,聽著像是儲秀宮的李貴人……”
宋晟霖不耐地掀開御輦側簾一角。只見不遠處的儲秀宮院門半開,一個身著奇異服飾的身影,正站在廊下精心布置的宮燈旁,對著御輦的方向,輕輕哼唱著。
當看清她身上那件衣服時,宋晟霖深邃的眼眸驟然一凝。
靛藍底色,金銀繡星辰藤蔓,寶石銀飾——是慕容部的傳統(tǒng)禮服。
但這衣服穿在李貴人身上……那刻意模仿的腔調,那凍得僵硬卻強擠出的神秘笑容,那為了顯眼而布置的刺眼宮燈……生生將那份野性神秘,扭曲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尷尬。
如同將蒼鷹的羽毛強行插在了家雀身上,徒增滑稽。
慕容清昭……宋晟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張沉靜的臉,和她談及母族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復雜光芒。也許她才是與這衣服相配的靈魂。
再看眼前這拙劣的模仿秀,宋晟霖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厭煩。這衣服,穿錯了人,也演錯了地方。
他甚至連斥責都懶得給。面無表情地放下簾子,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情緒:
“聒噪。走。告訴李貴人別再唱了,朕不愛聽,吵了太后的罪責可擔待不起。若是喜歡在大冬天唱歌,就去御花園唱個夠?!?/p>
隨即御攆繼續(xù)往聽雪軒的方向駛去。
聽完張德海的傳達,李貴人如同被釘在了原地。御輦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減速,在李貴人驟然僵住的笑容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徑直駛過儲秀宮門口,車輪碾過積雪,發(fā)出單調的“咯吱”聲,迅速消失在宮道盡頭。
“賤人,居然耍我。故意給我這件衣服,故意說那些話,就是為了讓我像個跳梁小丑一樣在陛下面前出丑!看我成為滿宮的笑話!” 巨大的羞憤和被愚弄的怒火幾乎將她吞噬,她一把扯下罩杉不顧寒冷跑回了內室。
什么機會?什么提點?全是圈套!全是慕容清昭這個賤人用來羞辱她、讓她徹底淪為后宮笑柄的毒計!
儲秀宮內,李貴人砸了那件讓她受盡屈辱的靛藍禮服還不夠,那一抹絢麗的藍看起來十分扎眼,胸中那股邪火燒得她坐立難安。她不能就這么算了!慕容清昭耍了她,賢妃呢?
自己在賢妃處做小伏低這么多年,沒見她提攜過自己,這個慕容清昭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仗著恩寵竟敢用這種方式羞辱她。
她不顧夜深雪大,裹上厚厚的大氅,帶著滿腔的委屈和怒火,直奔翊坤宮。
“娘娘!娘娘!您要為臣妾做主啊!”一進翊坤宮暖閣,李貴人便噗通一聲跪倒在賢妃林氏面前,未語淚先流,哭得梨花帶雨,“慕容清昭那個賤人!她……她設下毒計害臣妾!”
賢妃正心煩意亂地撥弄著手爐。李貴人在儲秀宮門口丟人現眼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她耳中,連帶著她也覺得面上無光。此刻看到李貴人這副狼狽哭訴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賢妃柳眉倒豎,聲音帶著不耐:
“設下毒計?本宮早跟你說過,慕容清昭心思深沉,不是你能招惹的!還不知深淺的去討好淑妃,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你自己蠢笨,著了她的道,跑到風口里去丟人現眼,惹得陛下厭棄,還有臉來本宮這里哭訴?!”
“娘娘!臣妾冤枉?。 崩钯F人抬起頭,臉上是真切的冤屈和憤怒,“是慕容清昭!是她故意將那件異族禮服送給臣妾,還說什么最尊貴美麗的女子才配穿,若見天顏必能難忘。臣妾……臣妾以為她是真心提點,想給臣妾機會,才……才信了她的鬼話!誰知她竟是包藏禍心,存心要讓臣妾在陛下面前出丑,好襯托她的清高!娘娘,您一定要看清她的真面目??!”
賢妃看著李貴人涕淚橫流的樣子,心中更是鄙夷。
“機會?”賢妃嗤笑一聲,眼神冰冷,“她慕容清昭憑什么給你機會?你又憑什么覺得你能抓住機會?本宮看你,是鬼迷了心竅,自己貪心不足,反中了人家的算計!如今弄巧成拙,倒把責任全推到別人頭上?”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李貴人,語氣刻薄,“本宮這里,不需要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滾回你的儲秀宮討好淑妃去吧,前些日子倒是學會巴巴的討別人的好,怎么不去求她幫幫你,別在這里污了本宮的地方!”
“蘭心!送客!”賢妃不耐煩地揮手,轉身不再看她。
李貴人被蘭心“送”出了翊坤宮,失魂落魄地站在冰冷的雪地里。賢妃的話像刀子一樣割著她的心。被慕容清昭耍,被賢妃棄,她李貴人在這深宮,竟成了喪家之犬。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鐘粹宮的方向。對,還有淑妃。淑妃現在被禁足,孤立無援,自己主動去投靠,或是在皇上那里略施幾筆為她求情,淑妃一定會接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