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的空氣像是被攪動過的泥漿，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蘇晚盯著那只從暗處伸來的手，指甲縫里殘留的靛藍(lán)顏料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她能感覺到陸清和握著匕首的手在微微顫抖，掌心滲出的汗水順著指節(jié)滑落，冰涼又黏膩。

“別怕。”陸清和低聲說道，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堅定。他將蘇晚往身后拉了一步，動作生硬卻帶著保護(hù)的意味。

蘇晚的心跳卻愈發(fā)急促，仿佛要從胸腔里蹦出來。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襲來，但這次不是因?yàn)樾呐K，而是因恐懼而起。她的視線被牢牢吸引住——對面少女那張腐爛的臉緩緩轉(zhuǎn)過來，嘴角裂開一個令人作嘔的笑容。“你答應(yīng)過……”少女的嗓音像是生銹的鐵片刮擦在一起，帶著一種陰森的愉悅，“你說要完成儀式的……”

陸清和的身體瞬間僵住。他的手指緊緊攥著匕首，關(guān)節(jié)泛白，喉結(jié)滾動得像是要吞咽什么難以啟齒的秘密。

“你答應(yīng)過什么？”蘇晚的聲音顫抖，腳步本能地往前邁了一步，卻被陸清和一把攔住，胳膊橫在她胸前，力道大得讓她無法再動彈。

少女歪了歪頭，露出森白的下頜骨，手指在空中緩緩劃出一道弧線。蘇晚看得分明——那枚戒指上的藍(lán)寶石正散發(fā)著幽藍(lán)的光芒，映得她腐爛的臉愈發(fā)可怖。

“你答應(yīng)過……”少女重復(fù)了一遍，聲音稍稍清晰了些，“要用最完美的容器……完成最后的儀式……”

寒意沿著蘇晚的脊椎一點(diǎn)點(diǎn)攀爬上來。她的思緒飛快轉(zhuǎn)動，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轉(zhuǎn)身抓住陸清和的肩膀：“你什么時候認(rèn)識她的？”

陸清和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試圖避開她的目光。但蘇晚不給他機(jī)會，指尖幾乎掐進(jìn)他的肌肉，尖銳的力道里帶著質(zhì)問的強(qiáng)硬。

“看著我說話！”她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眼眶濕潤，快要潰堤，“你到底還瞞了我什么？”

驚雷在這一刻炸響，閃電撕裂了夜幕，照亮了廚房內(nèi)兩人的對峙。陸清和的臉在電光中顯得格外蒼白，那些深埋在眼底的秘密似乎隨時會破繭而出。

“小晚……”他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絲無力。

“別叫我小晚！”蘇晚打斷了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聲音幾乎要失控，“你早就知道會這樣，對不對？你說詛咒解除了，說融合了原主的靈魂我就安全了！可是……可是第八個祭品是我！我是你所謂的‘最完美的容器’！”

陸清和的表情終于崩潰。他張了張嘴，卻始終發(fā)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少女刺耳的笑聲在背后響起，像是從地獄深處冒出來的嘲弄：“你騙她騙得好辛苦啊……”

“閉嘴！”陸清和猛地暴喝一聲，舉起匕首直指少女的喉嚨。但在刀刃即將刺下的瞬間，他遲疑了。就在這一剎那，少女驟然撲了過來。

“??！”蘇晚尖叫著往后退，卻被陸清和一把拉進(jìn)懷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攻擊。匕首劃過少女的脖頸，卻未曾留下任何傷痕。她的身體像霧氣一般散開，又在幾米外重新凝聚。

“你不敢殺我?！鄙倥┛┬χ?，聲音尖銳刺耳，“因?yàn)槟氵€需要我……完成儀式……”

蘇晚的胸口傳來一陣鈍痛。那不是來自心臟，而是源自心碎的感覺。她看著陸清和垂下的手臂，眼神里充滿了痛苦、掙扎，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奈。

“為什么？”蘇晚哽咽著問，淚水滑落臉頰，“為什么要騙我？”

陸清和終于直視她的眼睛。他的瞳孔里跳動著復(fù)雜的光芒，像是藏著無數(shù)秘密的深淵。“我沒有騙你……”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地上，“我是真的想救你。”

“那你也要用我的命去完成儀式嗎？”蘇晚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憤怒與絕望，“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又一道驚雷炸響，閃電劈下的剎那，蘇晚看見了陸清和眼角的一滴淚。但下一秒，少女的聲音再次回蕩在廚房里：“你答應(yīng)過……你發(fā)過誓……”

“夠了！”陸清和大吼一聲，轉(zhuǎn)身將匕首狠狠刺向少女的胸口。這一次，刀刃穿透了她的身體。靛藍(lán)色的粘液噴涌而出，散發(fā)出刺鼻的腥味。

少女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開始扭曲變形。皮膚一塊塊脫落，露出了底下蠕動的內(nèi)臟。然而，最令蘇晚震驚的是，當(dāng)少女的右手食指碰到陸清和時，那枚藍(lán)寶石戒指驟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契約……”蘇晚喃喃自語。她終于明白了些什么——這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而是某種古老契約的信物。陸清和母親的戒指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個殘魂手上？

少女的身體在光芒中漸漸消散，但她的笑聲依舊回蕩在空氣中：“你逃不掉的……儀式必須完成……”

陸清和癱坐在地上，匕首“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布滿冷汗。蘇晚看著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左手掌心正在發(fā)光——那朵鳶尾花印記，與她右眼角的一模一樣。

“這是什么？”她蹲下身，抓住他的手，聲音里夾雜著疑惑和不安。

陸清和抬起頭看她，眼神復(fù)雜得像是打翻了顏料盤。他張了張嘴，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

廚房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刺目的白光讓兩人同時瞇起眼睛。蘇晚回頭一看，冰箱門竟然不知何時自動打開了。七只玻璃罐子整齊地排列在冰箱里，但從下往上數(shù)，第七層的位置空了。

“原來如此……”蘇晚的聲音冰冷得像霜，“你一直在尋找第八個祭品。你以為融合了原主的靈魂就能控制一切，但其實(shí)……”

她話未說完，陸清和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冰涼刺骨，卻用了極大的力氣?！奥犖艺f……”他的聲音顫抖，帶著懇求的意味，“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可怕，但我真的只想救你……”

“救我？”蘇晚冷笑一聲，語氣里滿是諷刺，“用我的命去完成一個該死的儀式？”

“不是你想的那樣……”陸清和急切地說，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焦慮，“儀式不是為了害你，是為了保護(hù)你。那個契約……是保護(hù)你的契約……”

雨勢更大了?？耧L(fēng)拍打著窗戶，像是要將整個房子撕裂。蘇晚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曾是她以為最了解的人，此刻卻變得如此陌生。她想起第一次發(fā)病時，他抱著她沖去醫(yī)院的情景；想起他說要研究治療她心臟病的方法時，眼中的堅定。

“如果這就是代價……”她輕聲說道，語氣里帶著決絕，“你會后悔的?！?/p>

話音未落，整棟房子突然劇烈震動。地板在腳下?lián)u晃，櫥柜里的碗碟叮當(dāng)作響。冰箱里的綠光變得刺目，七只玻璃罐子同時發(fā)出嗡鳴聲。

陸清和猛地站起來，將蘇晚拉進(jìn)懷里。“快走！”他喊道，聲音里透著焦急，“契約的力量要爆發(fā)了！”

“等等！”蘇晚掙扎著，不肯挪步，“你還沒告訴我真相！”

“現(xiàn)在不是時候！”陸清和緊緊摟住她，朝門口跑去，“等我們活著出去，我會告訴你一切！”

廚房的燈猛然熄滅。在最后一絲光線消失前，蘇晚的目光捕捉到冰箱最深處的那抹銀光——她之前撿到的那枚刻著自己名字的銀領(lǐng)針，正在黑暗中幽幽發(f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