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業(yè)終于從巨大的震驚和暴怒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指著林薇的手指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獸,
陳振業(yè)“你他媽瘋了?!”
陳振業(yè)“找死!保安!保安呢!”
陳振業(yè)“都他媽死了嗎?!”
陳振業(yè)“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子給我拖出去!”
陳振業(yè)“立刻!馬上!報警!”
陳振業(yè)“我要告到她傾家蕩產(chǎn)??!”
粗魯?shù)暮浅夂捅0渤林氐?、帶著橡膠底摩擦地板的腳步聲,如同圍捕獵物的狼群,從四面八方向林薇迅速逼近。
林薇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這具年輕身體里奔涌的滾燙熱血,以及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殘留的、無法控制的細(xì)微顫抖。
口袋深處,那個硬質(zhì)、帶著棱角的小本子輪廓,此刻正緊緊貼著她的大腿外側(cè),像一塊滾燙的烙鐵,又像一面冰冷的盾牌——那里面,用只有她能懂的方式,密密麻麻、沉重?zé)o比地記錄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未來十五年的所有坎坷沉浮,每一次背叛,每一次跌落谷底,每一次浴火重生背后的代價。
她微微側(cè)過頭,目光越過那些氣勢洶洶、面色不善圍攏過來的保安,固執(zhí)地落在薛之謙身上。
他正低著頭,目光有些失焦地凝視著腳邊散落一地的、印著黑色條款的雪白碎紙片。
濃密的睫毛低垂著,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遮住了他眼中翻涌的、無人能懂的情緒。
幾秒鐘詭異的沉默,在保安粗壯的手即將抓住林薇胳膊的前一刻,薛之謙忽然動了。
他彎下腰,動作帶著一種與周遭混亂格格不入的、近乎優(yōu)雅的緩慢。
修長白皙的手指,在一片狼藉的玻璃渣和酒漬中,精準(zhǔn)地拈起了一片稍大的、印著燙金“星光娛樂”Logo的紙片。
然后,他抬起了頭。
那雙不久前還盛滿了純粹喜悅、此刻卻如同被狂風(fēng)暴雨席卷過的眼睛,越過了混亂推搡的人影,越過了陳振業(yè)扭曲猙獰的臉,精準(zhǔn)地、毫無阻礙地,捕捉到了林薇的眼睛。
四目相對。
林薇在那雙眼睛里看到了震驚的余波,看到了巨大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困惑,看到了審視,看到了警惕……
但在這片復(fù)雜的、洶涌的浪濤之下,她似乎還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被眼前這場離奇風(fēng)暴強行點燃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覺的星火。
那是一種,仿佛在冗長乏味、一眼能看到頭的劇本里,突然看到一段完全無法預(yù)料、離奇曲折情節(jié)的……純粹的、帶著玩味和探究的興味。
薛之謙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一個很小的弧度。
那不是面對挑釁的憤怒,也不是居高臨下的嘲諷。
那是一種,混雜了驚奇、疑惑,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覺得有趣的表情。
他捏著那片印著“星光娛樂”Logo的碎紙,對著被兩個保安粗暴架住胳膊、身體被拉扯得有些變形、卻依舊倔強地挺直著脊背的林薇,聲音不高,帶著一絲剛經(jīng)歷過聲浪沖擊的沙啞,卻清晰地、帶著點奇異腔調(diào)(一絲不易察覺的上??谝簦﹤魅胨亩校?/p>
薛之謙“新來的執(zhí)行經(jīng)紀(jì)……”
他頓了頓,目光在她廉價的服務(wù)生制服上短暫停留了一瞬,那個小小的弧度在嘴角加深了些許,語氣里帶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薛之謙“……有點意思?!?/p>
林薇的心,因為這句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評價,猛地向深淵沉去,隨即又被一種近乎悲壯的孤勇瞬間填滿。
保安毫不客氣地扭著她的胳膊,將她粗暴地向外拖去。
視線在晃動,旋轉(zhuǎn)的彩燈燈光碎片般劃過她的臉。
她最后看到的,是陳振業(yè)那張因暴怒而扭曲、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臉,以及薛之謙站在原地,捏著那片碎紙,目光沉沉地追隨著她被拖走的方向,那眼神復(fù)雜得像一團化不開的濃霧。
風(fēng)暴,果然才剛剛開始。
而她口袋里那本記載著沉重“未來”的日記,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她最后的盾牌。
這一次,所有妄圖刺向他的明槍暗箭,都得先問問她林薇答不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