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第一次見黃鼠狼時，才六歲，剛上小學(xué)一年級。那天他攥著爺爺給的糖，蹲在院墻外的草垛邊數(shù)螞蟻，忽然看見個黃毛小影子從柴房溜出來——尖嘴，豎耳，拖著條蓬松的大尾巴，正叼著半塊沒吃完的窩頭。

“喂！”林凡突然喊了一聲。

黃鼠狼嚇得一哆嗦，窩頭“啪”地掉在地上。它轉(zhuǎn)頭看了看林凡，又看了看地上的吃的，猶豫著沒跑。林凡突然來了勁，抓起旁邊的樹枝敲了敲地面：“我叫林凡，我?guī)闳€地方。”

他沒等黃鼠狼反應(yīng)，已經(jīng)踮著腳往村頭跑，跑幾步還回頭喊：“快來呀，可好玩了！”

黃鼠狼許是被“好玩”勾住了，竟真的跟在他身后，保持著兩步遠(yuǎn)的距離。林凡越跑越興奮，把人帶到了村東頭的大圣廟——巴掌大的小廟，泥塑的孫悟空手里攥著金箍棒，瞪著圓眼睛。

“你看！”林凡指著泥塑，“我爺爺說，孫悟空專打壞東西?！?/p>

黃鼠狼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泥塑的眼睛像是真的在盯著自己，尖嘴動了動，尾巴瞬間繃直。它大概是聽懂了“打壞東西”四個字，也或許是被廟里的香火味嗆到，轉(zhuǎn)身就想溜，卻被林凡伸腳擋住了去路。

“別急著走啊?！绷址矒炱饎偛诺舻陌雺K窩頭，塞進(jìn)廟門旁邊的石縫里，“給你留的，下次還來玩?！?/p>

黃鼠狼哪還敢等“下次”，趁他塞窩頭的空當(dāng)，嗖地竄出廟門，連滾帶爬地鉆進(jìn)了田埂的洞里，半天沒敢探出頭。后來林凡每次路過柴房，都想再找那只黃鼠狼，卻總也見不著，只偶爾在夜里聽見院墻外有細(xì)碎的響動，像是什么小動物在罵罵咧咧。

他那時候不懂，自己隨口的“帶玩”，在黃鼠狼眼里，幾乎是把它送進(jìn)了“刑場”——還好那天的孫悟空只是泥塑，要是真像村里老人說的“顯靈上班”，它這條偷窩頭的小命，怕是真要交代在那兒。

更沒人能想到，多年后那個喝多了的深夜，林凡在路邊救起的那只瘸腿黃鼠狼，會用一聲怯生生的“恩人”，把這段被他忘在腦后的往事，重新拽回他的生活里。而那些接二連三出現(xiàn)在他身邊、見了他就縮脖子的普通黃鼠狼，大概早就從祖輩那兒聽過警告：離那個叫林凡的人類遠(yuǎn)點，他小時候就把咱們的同類，坑到過大圣廟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