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閣的人果然沒消停多久。
半月后的一個清晨,雷牙門的瞭望塔傳來警報,說有黑衣人夜襲,身手詭譎,直奔后山而去——那正是我安置帕洛斯的地方。
我趕到時,帕洛斯正站在院中的老槐樹下,手里的短刃泛著冷光,腳邊已經(jīng)躺了三個黑衣人。他灰紫色的眼睛在晨光里淬著冰,哪還有半分平日里的慵懶,倒像頭被惹急了的狼。
"來得挺早。"他見我過來,嘴角勾起抹冷笑,"影閣的人倒是比雷牙門的護(hù)衛(wèi)還勤快。"
我沒接話,羚角棍旋出殘影,將撲過來的兩個黑衣人掃倒在地。"怎么不躲?"
"躲了三年,累了。"帕洛斯的短刃劃破一人咽喉,動作干脆利落,"再說,有雷獅大人在,躲什么?"
他說得坦然,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像綻開的紅梅。我忽然想起父親那天的話,影閣的追殺令從不是兒戲,他能活到現(xiàn)在,靠的從來不是僥幸。
"雷獅!"卡米爾帶著護(hù)衛(wèi)趕來,見滿地尸體,臉色一沉,"后山的密道被打開了,他們是沖著......"
話音未落,就見帕洛斯忽然轉(zhuǎn)身,短刃脫手而出,直直射向我身后的陰影。"小心!"
我旋身避開,余光瞥見一道黑影擦著我的肩掠過,手里的毒鏢閃著幽藍(lán)的光。那是影閣的頂尖殺手,身法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軌跡。
帕洛斯已經(jīng)撲了過來,用身體擋在我身前。毒鏢沒入他的左臂,帶出一串血珠。
"你瘋了?!"我抓住他的手腕,只覺得那截胳膊燙得驚人。
"至少......沒讓你受傷。"帕洛斯笑起來,臉色卻迅速蒼白下去,"影閣的......'追命鏢',中者......"
他的話沒說完,就軟倒在我懷里?;易仙难劬Π氡犞?,像蒙了層霧,眼尾的紅痕在蒼白的臉上格外刺眼。
卡米爾立刻上前,指尖點向他的穴位:"大哥,帶他去密室!我這里有解藥!"
密室里的藥香很濃。我按住帕洛斯掙扎的肩膀,看著卡米爾將解毒針扎進(jìn)他的穴位。他疼得渾身發(fā)抖,卻死死咬著唇,一聲不吭,只有冷汗浸濕了額發(fā)。
"放松點。"我低聲說,指尖擦過他汗?jié)竦陌l(fā)梢。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指節(jié)泛白:"雷獅......別信他們......影閣的老巢......在黑石崖......"
這是他第二次說"別信"。我看著他因劇痛而繃緊的下頜線,忽然明白,這條總在算計的赤練蛇,早就把最要害的軟肋,亮給了我。
解毒的過程持續(xù)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帕洛斯醒來時,陽光正透過密室的氣窗照進(jìn)來,在他臉上投下一小塊光斑。
"我還活著?"他動了動胳膊,聲音有些沙啞。
"命硬。"我遞過一杯溫水,"卡米爾的解藥管用。"
帕洛斯接過水杯,忽然笑了,左邊嘴角的梨渦陷得深深的:"看來我賴定雷牙門了。"
"隨你。"我看著他喝水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密室的藥香里,好像混進(jìn)了點別的味道——比如江南的桂花香,比如他發(fā)間的皂角味,又比如......讓人安心的味道。
幾日后,我?guī)е謇涂谞柸チ撕谑?。帕洛斯的情報沒錯,影閣的老巢果然藏在那里。雷牙門的速擊術(shù)配上卡米爾的機(jī)關(guān),沒用半日就端了那窩毒瘤。
回來時,帕洛斯正坐在雷牙門的門檻上,手里拿著塊桂花糕,見我們回來,笑得像只等主人回家的貓。
"歡迎回來,雷獅大人。"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和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谞栕哌^去,扔給他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剛出爐的烤羊肉。佩利已經(jīng)撲上去,吵著要跟帕洛斯切磋,說要看看他這幾天有沒有偷懶。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鬧在一起的樣子,忽然覺得,關(guān)外的風(fēng)雖然烈,卻也能吹暖人心。
"還愣著干什么?"帕洛斯沖我招手,灰紫色的眼睛在夕陽里亮得驚人,"桂花糕要涼了。"
我走過去,接過他遞來的半塊糕點。甜香在舌尖化開,混著關(guān)外風(fēng)沙的味道,竟比江南的那半塊,更合心意。
風(fēng)穿過雷牙門的寨墻,帶著遠(yuǎn)處練武場的兵器碰撞聲,帶著廚房飄來的飯菜香,帶著身邊人的呼吸聲,熱熱鬧鬧的,像極了......家的聲音。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