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凹凸的小短文

額頭傳來一陣鈍痛，我捂著腦袋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我那貼著動漫海報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有點眼熟的象牙白石膏線？

「搞什么啊……」我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一張冰涼的課桌上，周圍是整齊排列的座椅和前方的黑板，空氣中彌漫著粉筆灰和青春期特有的淡淡汗味。

這場景……怎么那么像我昨天熬夜看完的那本古早霸總小說《云卷云舒》里的大學教室？

我猛地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裙，袖口繡著「圣空大學附屬高中」的字樣——得，不用懷疑了，我穿書了。

穿進一本我邊看邊罵的狗血小說里。

《云卷云舒》，講的是善良單純的女主林云舒如何在霸道校草顧言琛和清冷學神格瑞之間搖擺不定，最終被顧言琛用強制愛手段拿下的故事。劇情老套到我能背下來：淋雨必感冒、摔倒必投懷送抱、女配永遠在挖鼻屎（？）一樣的低級手段……

而我，根據(jù)這身校服和腦子里多出的零碎記憶，應該是書中連名字都只有一個「**」的路人甲，成績中游，長相普通，唯一的作用大概是在女主被刁難時，和其他同學一起充當背景板發(fā)出「哇」「天哪」的驚嘆。

「行吧，路人甲好啊，」我趴在桌子上，用課本擋住臉，開始在心里瘋狂刷屏，「路人甲安全，遠離主角團，茍到畢業(yè)就能回家了吧？希望別是什么蝴蝶效應觸發(fā)點，我可不想摻和這些狗血劇情?！?/p>

【救命啊這校服也太丑了，藍白配色能做到這么土也是本事，比我們高中的校服還像抹布?！?/p>

【前面那個扎高馬尾的女生，是不是就是女主林云舒？看背影挺清純的，可惜是個戀愛腦，等下顧言琛就要來給她送早餐了吧？果然，古早文男主都不用上課的嗎？】

【說到男主，那個格瑞呢？書里說他是萬年老二，永遠被顧言琛壓一頭，長得是真帥但性格是真冷，典型的冰山學神設定。不過比起顧言琛那個家暴傾向（？）的霸總，格瑞好像更正常點？可惜是個工具人男二，最后為了成全女主出國了，慘還是學神慘?！?/p>

我正低著頭碎碎念，教室后門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不用抬頭我也知道，多半是主角團登場了。

果然，一陣刻意放輕卻依舊引人注目的腳步聲靠近，接著是女生們壓抑的吸氣聲。我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

走在前面的是顧言琛，一身限量版潮牌，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痞笑，正徑直走向林云舒的座位，把手里的早餐往她桌上一放，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給你的?！?/p>

林云舒果然露出了受寵若驚又有點無措的表情，小聲說：「謝謝你，但是我……」

「讓你拿著就拿著?！诡櫻澡〈驍嗨?，眼神掃過周圍，帶著警告意味。

【來了來了，霸總經(jīng)典句式：讓你拿著就拿著。怎么不直接喂到嘴里啊？】

【林云舒你倒是拒絕?。〕粤怂脑绮偷认戮鸵慌錆娔滩枇?！劇情能不能走快點我想看潑奶茶（不是）?！?/p>

【等等，顧言琛這發(fā)型是不是用了三斤發(fā)膠？蒼蠅站上去都得打滑吧?！?/p>

我在心里笑得滿地打滾，完全沒注意到顧言琛身后跟著的那個身影。

直到一道清冷的目光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掃過我這邊，我才猛地僵住——是格瑞。

他穿著和我同款的校服，卻硬生生穿出了高定的感覺，身形挺拔，銀灰色的碎發(fā)垂在額前，遮住了一點淺紫色的眼瞳。他背著黑色的雙肩包，手里抱著幾本厚厚的習題冊，表情冷淡得像是剛從南極科考回來，和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真的……好帥啊。

書里描寫他「俊美得如同冰雪雕琢」果然沒騙人，尤其是那雙眼，看著你的時候好像沒什么情緒，卻又像含著一片深海，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歉袢?！活的格瑞！】

【臥槽這顏值是真實存在的嗎？比書里寫的還能打，這五官簡直是建模臉吧？】

【可惜了是個冷面酷哥，表情管理滿分，估計笑一下能讓全校女生集體飛升?！?/p>

【不過他好像不太高興？也是，天天被顧言琛那個二貨壓一頭，換我我也得創(chuàng)死他（物理）?！?/p>

【快看他手里的書，《高等數(shù)學》《量子力學導論》……學神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懂的，我高中數(shù)學及格都得燒高香?！?/p>

【他往這邊看了！是不是我剛才盯太久了？救命路人甲別被注意到啊！趕緊把頭埋低一點！】

【嘶哈，嘶哈……】

我像只受驚的鴕鳥，猛地把臉埋進臂彎里，心臟砰砰直跳。

而被我在心里瘋狂調(diào)戲的格瑞，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停下腳步，淺紫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困惑，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那個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截毛茸茸發(fā)頂?shù)呐砩稀?/p>

剛才……是錯覺嗎？

腦子里突然鉆進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像有人拿著擴音器在他耳邊碎碎念，語氣鮮活又跳脫，一會兒吐槽顧言琛的發(fā)型，一會兒花癡他的臉，甚至還腹誹他是「冷面酷哥」。

他皺了皺眉，環(huán)顧四周。教室里很吵，同學們的議論聲、翻書聲、顧言琛和林云舒那邊的動靜……一切都很正常。

是最近復習太累了？

格瑞壓下心頭的異樣，繼續(xù)往前走，在自己的座位——也就是我斜后方的位置坐下。

他剛放下書包，那道聲音又響起來了，比剛才更清晰，像是就在他腦子里安了個對講機。

【他坐我后面了！學神的氣場好強，我后背都有點發(fā)涼?！?/p>

【他翻書的聲音好好聽啊，沙沙的，比顧言琛那套霸總語錄順耳多了?！?/p>

【完了我剛才是不是吐槽得太狠了？他會不會發(fā)現(xiàn)什么？應該不會吧，我就是個路人甲，他這種級別的角色怎么會注意到我。】

【話說回來，書里寫他今天會幫林云舒解答一道超難的物理題，然后被顧言琛吃醋威脅，老套劇情預定。格瑞你可千萬別多管閑事??！讓那戀愛腦女主自己琢磨去！】

格瑞握著筆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確定了，這聲音不是幻覺，而且……好像只有他能聽到。

更奇怪的是，這聲音的主人，似乎對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不動聲色地抬眼，透過前排座椅的縫隙，看向那個依舊埋著頭的女生。她的頭發(fā)是很普通的黑色，發(fā)尾有點自然卷，露在外面的耳朵尖微微泛紅，看起來……確實像個毫不起眼的路人。

可她心里的想法，卻比誰都熱鬧。

「冷面酷哥」？他默默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這個稱呼，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啊啊啊顧言琛開始瞪格瑞了！果然來了！醋王附體！】

【格瑞快看窗外別看林云舒！她等下就要問你題了！快跑啊學神！】

格瑞的目光下意識地移向窗外，又迅速收回來，落在自己的習題冊上。指尖的力道卻讓筆尖在紙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墨點。

他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產(chǎn)生了如此強烈的好奇。

這個女生，到底是誰？

為什么她的腦子里會有這么多奇怪的想法？

還有……她剛才說，他笑一下能讓全校女生飛升？

格瑞垂眸看著習題冊上復雜的公式，耳根處悄悄漫上一層極淡的粉色，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而我還在為自己成功隱身而沾沾自喜，完全沒意識到，我那堪比彈幕現(xiàn)場的內(nèi)心OS，已經(jīng)被正主聽得一清二楚。更不知道，這本狗血小說的劇情，已經(jīng)因為我的吐槽，悄悄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下課鈴快響了，等下食堂肯定要搶位置，路人甲也要干飯！格瑞應該會去圖書館吧？離他遠點離他遠點……】

我一邊在心里規(guī)劃著午餐路線，一邊偷偷往后瞥了一眼，正好對上格瑞抬起來的目光。

那雙淺紫色的眼睛清冷又深邃，像結(jié)了薄冰的湖面。

我嚇得心臟驟停，立刻轉(zhuǎn)回頭，假裝認真看書，耳朵卻燙得能煎雞蛋。

【?。?！對視了對視了！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我在看他了？完了完了路人甲的偽裝要掉了！】

【他剛才那眼神……是不是有點怪怪的？好像帶著點探究？是我的錯覺嗎？】

【肯定是錯覺，冷面酷哥怎么會注意我這種小透明。趕緊下課趕緊下課！】

格瑞看著前排女生僵硬的背影，聽著她腦子里兵荒馬亂的尖叫，握著筆的手停頓了兩秒，然后低下頭，嘴角極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很淡，卻真實存在。

原來……被人在心里這樣念叨，是這種感覺。

還挺有意思的。

他翻開下一頁習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飄向了那個毛茸茸的發(fā)頂。

或許，不用離她太遠。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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